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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正發愁呢,得茶來信,說他的養母茶女可以帶杭窯,於是便跟了去。而他和他的同事們,也就在山裡紮下根,繼續恢復對龍泉窯燒製的課題研究。這次來杭,就是彙報這方面的進展。沒想到一進機關大院就被拿下,臨時套了頂高帽子就上了街。
遊鬥正酣,突然紅衛兵們就散了,說是靈隱寺那邊有行動,需要人力支援,他們把牛鬼蛇神扔在路燈初亮的十字街頭就不管了。杭方越在山裡時間太長,本機關有許多造反派竟然都不認識他,趕著牛鬼蛇神往回走,就把他給落下了。方越運動過得多,也有些老油條了,再說剛進城裡,還不明此次紅色恐怖究竟有多恐怖,傻乎乎地提著個帽子正四下裡觀看呢,一眼就看到了養父嘉和與二哥杭漢。
杭漢一把抓過他手裡的帽子,快步往前走著,邊走邊說:“走得理直氣壯一點,就當我們是造反派,專門去遊人家街的。”虧他回到杭州才半天,就已經開始學會鬥爭了。
嘉和卻問:“越兒,你怎麼改名叫周樹傑了?”
方越被這二位挾著走,邊走邊埋怨著:“我跟他們講了我不叫周樹傑,我叫杭方越。可是他們根本就不聽我的,非把周樹傑的帽子給我戴上了。周樹傑是我們廳的領導,那年我的右派還是他定的,怎麼我就成了他。我再回頭看,他就排在我身後,戴著我的高帽子呢。我想換回來,紅衛兵也不讓。他們都不理我,當沒聽見。“
方越好像說著別人的事情,東張西望,突然站住,指著街對面一家店說:“這不是奎元館嗎?我一天沒吃飯了。”
杭嘉和想,虧他這種性情,隨遇而安,想得開,這十年才活得下來,換一個人試試?又想,也不知方越這孩子多久沒吃過杭州城裡的面了,這麼想著,接過了那頂帽子,說:“走,吃蝦爆鱔面去。”
他把高帽子隨手放到門口,三人就進了麵館。這奎元館的面,也是幾十年的好名聲了。革命,革命,總算還未把蝦爆鱔面革掉。嘉和要了三碗,又對夥計說:“三碗都過橋。”夥計走開時,嘉和對方越、杭漢二人笑笑說:“今日越兒是辛苦了,漢兒又剛剛從國外回來,我請你們客,過橋。”
過橋面,或是杭州人的一種特殊的麵條吃法,就是把麵條上的料加足了另置在小盤中,用來下酒。嘉和要了過橋面,就是要請他們二位喝酒了。果然嘉和又點了一瓶加飯,說:“下次專門吃過,今日意思意思。”
杭漢雖和大伯幾年不見,但他是最懂這老人心事的,喉嚨就噎著,說不出話來,三人就先幹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面上來了,他幾次舉著也難以下嚥。他是不勝酒的,此時卻陪著伯父一杯一杯喝。方越餓了一天,自顧填肚子,呼嗜呼嗜吞著麵條,卻問:“二哥,非洲比這裡熱吧,茶葉可生得好?”
杭漢一下子就想起了非洲,才離開了兩三天,卻恍如隔世。他不是一個很善於言詞的人,但這時卻強打精神,自己寬自己的心,說出的話倒像是首詩:“非洲怎麼不熱,一年到頭都可採茶,每個月都可見茶花發,白花花的一片。我們在苗圃裡插下茶穗,一年就有一米可長。到了雨季,茶葉就越發可看。茶園周圍,那是一片片的火焰樹,高高大大的,比街上游行的紅旗還紅。火焰樹旁邊,芒果樹掛滿了淺黃色的果實。香蕉的葉子,比門窗還大,一串串的香蕉,就掛在中間,就像一串串的眉月。還有一大球一大球的菠蘿,像士兵一樣,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立在茶園旁邊
正說到這裡,突聽一聲吼:“周樹傑!周樹傑!誰是周樹傑!“
只見一個服務員拎著那高帽子走進店堂,猛的一聲吼,那三人頓時半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眼看著杭漢的臉就刷的一下白了,方越突然就站了起來,卻看見嘉和坐著,朝他笑了一笑。突然,方越就感到了一陣輕鬆,就像那年從深山裡出來時第一次到杭家見到他一樣。義父那沒有了小手指的左手朝他揮了揮,他就重新坐了下來。那服務員卻走了過來,警惕地問道:“誰是周樹傑!”
嘉和卻問:“請問,廁所在哪裡?”
服務員用手指了一指,拎著高帽子回灶間去了。嘉和咧了咧嘴,說:“再往下說——”
“說什麼?”
“說你的非洲啊廣'
“哄哄,非洲,非洲的茶園旁邊,還開滿了合歡花。茶不是喜歡陽崖陰林嗎?這些合歡花一束束地開著粉紅的花,就是陰林。茶樹上面成群地飛舞著長尾巴的金色鳥兒。我們的茶,在它們眼裡,就是最美好的東方夥伴。懊,我差點忘了說,還有面包樹,猴子最喜歡吃那東西。仙人掌長得比人還高,它開的花,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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