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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是茶樹有愈採愈發的特性,問題是在於如何正確地掌握它,以便更好地指導生產,制定合理的採摘技術。”
文章接下去層層遞進,從茶樹愈採愈發的概念問題到理論依據,最後當然是講在實踐中發揮指導作用了。杭漢作為先生的弟子,也作為主攻茶學栽培學的農學專家,是茶葉愈採愈發的堅定不移的支持者。他一邊讀著文章.一邊擊節而贊:“透徹!透徹!“
黃蕉風已經記不起丈夫出國前在燈下讀這篇文章時的一番具體的言說I,但她還能記得,那天正巧父親嘉平來看伯父嘉和。兩人坐在客堂間裡談天,見杭漢正在看文章,嘉和便拿過來看。細細讀過,沉吟半晌,也沒說話,便把雜誌又遞給了嘉平。嘉平看了一個標題就不看了,口中終究是沒有遮攔的,張口就道:“什麼愈採愈發,又要我們給茶樹脫褲子啊。”
這一說別人倒沒怎麼樣,一旁的黃蕉風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我想起那時候半夜裡兩點鐘就上山,工農兵學商,一起去採茶,片葉下山,四季採摘,弄得我走路爬山都打瞌睡。有一回癱在茶蓬裡,叫你們大夥兒滿山遍野好找一天。“
杭漢見狀,不由得給蕉風就使勁眨眼睛。蕉風是個好忘性的人,怎麼就沒想起來,正是那天深更半夜地把她從山上找回來之後,父親嘉平才想到要給政府提意見的。
提意見之前,嘉平和嘉和也是有過一番談話的。他們見著大冬天裡,那些大石磨推碾起茶樹的老葉子來,嘉平就問:“大哥,你說這葉子真能吃嗎?”
嘉和看著那墨黑的葉子,說:“這不就是茶葉的褲子嗎?”
原來茶葉採摘,歷來就是摘那新發的茶芽,一般也就是春夏秋三季,留下那老葉在下面,那是茶樹的命呢。如今扒了茶樹的褲子,把那些老葉全採了,且大冬天的也不放過,這就叫片葉下山,赤膊過冬。你想那滿山的人,二更就打著火把上山,哪個行業的人一時都成了茶農,採得那些鬱鬱蔥蔥的茶蓬,幾天工夫就在寒風裡打赤膊,一個個天生麗質的綠衣美人,剎那間就成了一把骨頭架子。
那一日,年近六旬的嘉和也隨著年輕人上得山中。陪他一起上山的還有孫子得茶。得茶此時還正上中學,並未真正見識過茶葉的生產過程,見了這滿山的人,倒也氣勢浩蕩。只是從未採過茶,一味地用手持下就是。倒是那嘉和見了不忍,說:“哪有這樣採龍井茶的。採龍井早有定論,得用指甲,不能用手指,快快地抱採,這才不會使鮮葉發熱,損害葉質。“
得茶試了試,那些老葉子,哪裡是可以用指甲掐下來的,生在枝上,金枝鐵葉一般的呢。得茶就叫道:“爺爺,你那些古人的指甲,怕不是老鷹爪子變的吧,我怎麼就掐不下來呢?”
嘉和看了看孫子,想跟他說,這哪裡還是茶葉!這哪裡還是採茶葉的時候!吃茶葉飯的人,沒有一個不曉得,茶樹是個“時辰寶“,早採三天是個寶,遲採三天變成草。雖說中國地大,茶葉採摘時期各各不同。海南島可採十個月,江南亦可採七八個月,即使長江以北茶區,也可採五六個月的。但也從未聽說過可以在冬天裡採茶,且採得片甲不留。
採茶是科學。老祖宗陸羽早就在《茶經·三之造》中有言:~是茶葉擇土而採:長在肥地中的茶,新梢四五寸時便可採摘了;長在草木叢中的細弱之茶,須待其生出那四五枝的,選著那秀長挺拔的,也可採摘。二是茶葉擇無而採:下雨天不採,晴天有云不採,在天氣晴朗有露的早晨才可採摘。這些當然是茶聖的上上之說,一般人也未必能做到的。但弄到茶葉需推著磨盤方能碾碎了,這也是千古未聞之事。
杭嘉和見著那工農兵學商們稀里嘩啦地推著磨,心裡實在難受,別人那裡不便說,就跑到一頭霧水正在修理摘茶機的杭漢面前,說:“漢兒,我有句話要跟你說。”
杭漢已經三天三夜沒有睡覺,倒不是採茶,卻是在單位院子裡鍊鋼鐵。此時見著嘉和連平日裡的禮數都記不起來了,只是蹲著,喉嚨啞得發不出聲來,問:“伯父有什麼事?”
嘉和蹲了下來,看著漢兒那發紅的眼睛,發木的眼珠,想說的話嚥了進去,卻換了另一句:“你們打算畝產報多少?”
“起碼幹茶得在五百斤以上吧。”杭漢說。
嘉和聽了,也沒有嚇一跳,反正現在到處都在放衛星,無論報出怎樣一個嚇死人的數字,也不會讓人大驚小怪了。嘉和不解的是杭漢說這番話時的那種麻木不仁的口氣,好像他真的認為一畝茶園能產出五百斤幹茶來一樣。嘉和這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還是說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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