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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你什麼也別說,這完全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他的。”
得茶也已經做好了精神準備。所謂做好了,實際上是什麼也沒有做,因為他根本無法想像吳坤會怎麼樣表現。他想他會瘋了的。但他根本沒有瘋的機會,得茶剛剛打通電話,告訴吳坤白夜已經回來了,正在他的寢室裡。吳坤就在那頭緊急呼籲,讓得茶趕快帶一隊人馬到靈隱寺去,紅衛兵要砸尋隱寺了。他讓他先安頓好白夜,說他一會兒就過來接她,然後就擱了電話。得茶舉著電話耳機半天也回不過神來。最後他決定再打一個電話過去,這一次接的是個姑娘,口氣很大,說他們的吳司令已經走了。得茶回到白夜那裡,通報了情況,白夜面色慘白地勉強笑了,說:“我應該和你一起去靈隱寺,可是我擔心吳坤現在就已經過來了。我是不是應該把我的決定越早告訴他越好,你說呢?”
得茶緊緊地抱著白夜,從昨夜到今天,他已經有許多次那樣緊緊地擁抱她了,奇怪的是他沒有一絲一毫想佔有她的念頭。他心疼她,像愛一個女兒一樣地愛著她。這種奇怪的帶著父愛般的感情,出現在初戀的從未做過父親的杭得茶身上,實在不能說不是一種奇蹟。他說:“我真想把你吃到我肚子裡去,這樣你就永遠不會受傷害了,你也就永遠和我在一起了。請原諒我說出這樣野蠻原始的話,也許這是一種返祖現象。但即便在動物中,母親把剛剛生下的孩子吃掉也是罕見的,那麼是不是我對你愛得有點病態了呢?我不明白,我彷彿已經愛了你一百年,彷彿你生來就是我的愛人。對不起我得走了,不過你無論如何要等著我。真捨不得走,一想到留下你一個人和他攤牌,我竟然還會生出忌妒。我恨那些紅衛兵,因為他們要砸廟,所以我不能再擁抱你了,再見,親愛的”
他說了那麼多親密的話語,留下了不時搖頭向他微笑的白夜,匆匆地走了。他那些不祥的預兆果然降臨,他回來時沒有看到她,只剩下吳坤一個人。他盯著他冷笑,他心裡一緊一鬆:現在一切都好了,一切都擺到桌面上來了。他們各自站在桌子的一側,像隔著萬丈深淵。他們完全是陌生人。他告訴他,楊真在他們這一派手裡,也就是在他手裡,要對牛鬼蛇神進行無產階級專政啊,哪怕是岳父也不行。得茶的心一下子縮成了一塊冰,那麼狂熱的夏天,他的話說出來時也噴著冷氣。他問他,白夜到哪裡去了?他說,這跟你有關係嗎?有關係!杭得茶當仁不讓。吳坤聲音更加輕了,他說,好吧,我告訴你有關係的內容吧。她回北京了,她北京的繼父和母親都死了,自絕於人民自絕於黨,她回去料理了。
杭得茶越來越冷,越來越冷,但他還能說話,他說,好吧,我會等她回來的。另一個笑了起來:等她回到你的懷抱嗎?別忘了她是我的合法妻子!得茶想了想,說:“我知道,她只是你的合法妻子。”吳坤說:“這就足夠我對付你們了,你走著瞧吧。”他就控制著自己,儘量優雅地走到門口,突然回過來,拎起桌上那個相片央就往地上狠狠地一砸,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眼裡含著淚水,臉氣歪了,得茶看見了一張他從未看到過的面孔。
《茶人三部曲》
第三部:築草為城
第十二章
繼“八一八“毛澤東在北京天安門接見首批紅衛兵之後,外省紅衛兵破“四舊“之風轉向砸寺院,毀佛像、古墓、文物,焚燒書畫、戲裝等。杭州的平湖秋月碑、虎跑的老虎塑像碑、岳墳的秦檜像都被砸了。
杭氏家族最最投人這場革命的少年抗得放,與他的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砸靈隱寺未遂之後,放眼展望全城,發現該砸該打的,都差不多掃蕩過一遍了,那實在砸不了的,比如靈隱寺,看來也只得作罷。得放感覺杭州天地太小,他要殺向更大的戰場,那更大的戰場,當然是在北京。臨走前他才聽說媽媽和爸爸都辦學習班,也就是都進牛棚了。這訊息使他非常沮喪,但不足以使他一躡不振。他分別寫信給父母,告訴他們,他現在不得不和他們斷絕一切關係了,因為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反革命啊。等到審查結束,如果他們回到了人民的懷抱,他也會重新回到他們的懷抱之中的。但如果他們被人民判定為敵人,那麼對不起了,從此兩個階級的陣營交火時再見面吧。他急急忙忙地離開杭州城,其中父母的原因不可謂不重要。趕得早不如趕得巧,正好那時聽說毛主席又要接見紅衛兵了,這一次是浙江美院的紅衛兵戰鬥隊代表上了天安門。得放他們則在下面歡呼啊歌唱啊跳躍啊,直叫得喉嚨發不出聲,這才班師南下。卻也不回家,隨便擠上一輛火車,就去革命大串聯了。
留在家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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