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紹站陪同的,這些軍官,很可能就是黃紹站的守衛,我也就沒在意。誰知他過來就問我,在樹下繞來繞去地想幹什麼。我脫口而出,說了忘憂兩個字。你看,全對上了,原來他們的保護人無果師父把他們帶到西天目山的禪源寺來了。可巧他們又在那裡遇見了羅力——”
寄草坐了下來,她又哭了,說:“他為什麼不跟你一起來?他為什麼不跟你一起來”
楊真小心翼翼地說:“他走了”
寄草卻不哭了,一下子變得很冷靜,說:“快把信交給我吧。”
楊真取出一封薄薄的信來,拎著熱水瓶就走了出去。寄草的神態讓他吃驚,他在天目山看到的那個東北漢子,好像並沒有寄草那樣地狂熱,看上去他甚至還有那麼幾分冷漠。他們彼此之間,多少還有那麼一點戒備。這是因為他們各自隸屬的陣營決定的呢,還是因為寄草?
等楊真拎著熱水瓶回來的時候,寄草完全變了一個人。她喜氣洋洋,春光明媚,渾身上下充滿著愛意。她熱烈地伸了一個懶腰,看上去更像是一個擁抱。她用無比喜悅的聲音,拖長著聲音,帶著少女的刻意的嗲氣說:“凍頂烏龍呢?凍頂烏龍呢?你不是讓我喝你們臺灣人的最好最好的茶嗎?拿出來呀!拿出來呀!“
楊真默默地看著她,他羨慕羅力,也喜歡眼前的這位姑娘。他覺得這同時產生的感情,一點也不矛盾。他微笑著說:“多麼偉大的情書啊,它讓你轉眼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寄草笑了起來,把羅力的信攤到楊真面前,說:“你看啊,這算什麼情書啊。”
羅力的信,真的不能算是一封標準的情書,只是從筆記本上扯下了一頁,大大的字,寫了正反兩頁:
寄草:
知道了你的近況,我沒法給你寫長信。一是沒有時間,二是寫不慣。總之告訴你,忘憂他們在禪源寺是很安全的,請放心。我很想念你,但沒法來看你,我已經編入前線部隊,馬上就要動身,先去重慶,再接受具體調配。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每時每刻都可能為國捐軀,不打敗日本鬼子,我誓不還鄉。寄草,你可以等我,也可以不等我,一切都憑你的心。至於我的想法,不用多說了,黃主席昨日與周副部長登天目山,做詩一首,我抄給你,就作為我的心吧。
反面便是黃紹站的那首《滿江紅》了——
天目重登,東望盡,之江造這。
依稀是,六橋疏柳,微波西子。
寂寞三潭深夜月,岳墳遙下精忠淚。
忖年來守上負初心,生猶死。
這真的不像是一封常規的情書,但寫得很真實,很樸實,是一封好信。楊真沒有對這封信作任何評價,他為寄草沏了一杯配配的凍頂烏龍茶。這道茶,未沖泡前茶條索卷皺曲而稍粗長,外觀呈深綠色,還帶有青蛙皮般的灰白點,沖泡後,茶香芬芳,湯色黃綠。寄草慢慢地吸著茶,眼淚,又慢慢地從眼睛裡沁出來了。
楊真關上了門,坐在寄草對面,兩隻手捧著茶杯,像是說著別人的事情:“我要走了。”
“你知道我要去哪裡的。”
“如果你願意幫助我,你可以和我同行一段。”
“保育會要把一批孩子送到內地,懊,也就是重慶去。如果你願意接受這個任務,你可以掩護我的真實行動,我可以與你同行,一直到成都”
寄草怔了一會兒,突然站起來說:“我立刻就會保育會——”
她已經衝到了門口,才聽到楊真說:“我們已經和保育會商量過了"
寄草對所有的人都說,她是為了護送保育會的兒童去大後方,才踏上這條西行之路的。只有同行者楊真真正知道,寄草此行的另一個重大原因。
分手的那天,是個很早很潮的川中的早晨,濃霧把空氣攪成了一鍋白粥。他們坐在成都一家小茶樓上,楊真的臉放著奇特的光芒,寄草覺得楊真就像是濃霧裡時遮時顯的一縷陽光。她說:“好了,我的同路人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去的路,該你自己走了。”她的口氣中,有一種故意輕鬆的做作。
楊真看上去卻有些悶悶不樂,他甚至有些生氣地說:“是啊,一開始就說好的嘛,是假冒的未婚妻嘛。”
饒舌的寄草不知道為什麼,便覺得自己有些理虧。出發前他們就說好了,同行到成都,然後分道揚鐮,一個去重慶,一個去延安。可是,事情就變成了這樣,彷彿楊真成了一尊佛,既然送佛,就應該送到西天啊。
楊真很快就恢復了他的快樂而又自信的天性。他認真地盯著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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