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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掘突然沉下臉來,道:“李教授對旗人的下場倒記得蠻清楚。莫非滿人入關,到頭來也就只有這麼一個結局?”
李飛黃聽聽小掘的口氣不對,再抬頭一看,小掘已是一臉殺氣,突然大悟:日本人不是在滿洲扶持了博儀的滿洲國嗎?再說你老是提旗人的上吊抹脖子,莫不是暗喻了日本人統治中國,遲早有一天也會這麼一個下場!李飛黃的脊背,頓時就冰涼了。
前一段時間,李飛黃辦學,著實下了一番功夫,總算把個學校撐了起來。小掘一郎來校視察時,他還搞了一個植樹儀式,在學校操場上和小掘一郎一起種下了一棵冬青樹,又在那上面掛了一木牌,上書“永留長青“四個字,上款又落筆為“為紀念大日本帝國小掘一郎名譽校長而植“。小掘一郎雖然一向不喜歡奴顏之人,但李飛黃的這一手還是做到他心裡去了,他喜歡自己能夠扮演一個文化上萬古流芳的人物,像他的遠祖小掘運洲一樣。那些日子,他給了李飛黃一些好臉色。但好景不長,小崛說翻臉,就又翻臉了。
現在,杭家第二茬掃墓之人,就在小掘陰冷著的面孔下走過了,他們是吳升和他的義子杭嘉喬,他們的掃墓物件只有一個——小茶。
往年,只要嘉喬在杭,母親小茶的墓他是年年必掃的。他不在的時候,吳升也決不會忘記這件重要的事情。去年嘉喬沒有去,原因也很簡單,杭家大院對綠愛與嘉草進行了隆重的祭掃奠儀,嘉喬伯見到這個場面。怕,這種人類感情,從前嘉喬幾乎從來也沒有真正領略過。直到綠愛死在大缸裡之後,他才開始知道什麼叫怕。他全身的骨頭痛,這種不知名的病症從他跟著日本軍隊入杭之後就開始了。切膚之痛使他逐漸開始把義父吳升的那些迷信論調當作話來聽,他開始極力否定他與綠愛之死的必然聯絡了。為此他和吳有已經心有芥蒂,他倆在吳升面前各說一套,都把綠愛之死的直接兇手推給對方。
老吳升很孤獨。他的失落是無人知曉的。他曉得,杭州人,凡知道杭、吳兩家恩怨的,都不把他對嘉喬的心當真心,都當他是老狐狸放長線釣大魚的一齣戲。可他對嘉喬是真心好啊。暮色裡他走出吳山圓洞門,朝中河邊蟎珊而行,他痛苦地迷茫地想著,為什麼他愛的人偏不愛他?他寄予希望的人偏辜負他呢?
現在他對嘉喬的感情,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發現自己已經開始恨他了。但他害怕自己身上萌生新的仇恨的種子。他的一生,就彷彿是一片播種仇恨的土壤——仇恨在他的身上總能茁壯成長,開花結果。但他也需要愛啊,嘉喬就是他心裡的一株愛的花朵。然而,他的心現在開始噴發毒氣了,有什麼辦法制止呢?有什麼辦法制止呢?他回過頭來看看身後——嘉喬那雙酷似小茶的眼睛也看看他,他們就在望仙橋邊立住了。
吳升用柺杖點點這條貫穿杭州城的河流,說:“從前我常帶你到這裡來的。”
“從這裡走過,看得見羊壩頭的杭家大院。”嘉喬說。這幾日他吃了吳升給他特配的中藥,感覺好些了,心情也就平和些了。
“我只跟你講杭家大院嗎?”吳升口氣有些不高興。嘉喬一愣,想了想,說:“你總是考我的記性,要我背中河上橋的名字——六部橋、上倉橋、稽接骨橋,暗,這裡,望仙橋”
“望仙橋哪”吳升長嘆一口氣,暮色在這一聲嘆息中沉入了黑夜。
“爹,你不舒服?”
吳升藉著夜色,狠狠地用柺杖戳著地,腳跟也忍不住跺了起來:“我怕我死後別人戳著墳頭罵我,我怕我當了秦檜的爹啊!我要臉啊!我要我這張老臉啊!我怕吳家門日後不得安寧啊——”
“——你老糊塗!”嘉喬面孔煞白,他想起來了,望仙橋曾經是秦檜的府第。殿前小校施全曾在這裡刺殺過秦檜,這些故事都是養父告訴他的。可他理解不了吳升的這番話,他不明白父親的“要臉“是什麼意思。所以他粗暴地打斷了養父的發作,輕聲喝道:“你要什麼臉!我還不夠給你臉了嗎?”
嘉喬的越來越粗魯不恭的口氣和態度,也是吳升對他越來越反感的原因。他想,那就是因為嘉喬當了漢奸,有日本佬替他撐腰的緣故。人啊,就是這樣一種趨炎附勢的東西。看透了!看透了!誰都是這樣!突然,他的胸口被猛擊了一掌,他想,杭天醉就不是這樣一個人!他們抗家,還有趙寄客,他們都不是這樣的人。他們是活得不好,可他們有臉——臉很重要啊!
這麼想著,他嘆了口氣往回走了,邊走邊說:“嘉喬,你那不叫'臉'啊!”
“我不叫'臉'?那誰叫'臉'!”嘉喬強詞奪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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