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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兩個鐘頭,耐 心和氣地向他宣講了他們的三民主義理論,還給他衝了好幾次茶, 又把他親自送到門口——問題就嚴重在這裡,他們不但賣國,還 有賣國理論——他們比吳有這樣的人更應去死。
杭漢並不真正知道沈綠村是以怎麼樣的一種方式被處死的。 在黑夜中他們到了一個地方,然後楚卿和他的同志們下了車。他本來也想下的,被楚卿攔住了,說:“你還是留在車上吧。”沒過多久,他們就又上了車。杭漢曾經在夢中設想過的種種暴力手段一樣也沒有用上。然後,他們就被車子送上了一艘貨船。在船上,他幾乎可以說是意外地發現了他的父親,他正押著這滿滿的一船茶箱,從錢塘江出去,再經陸路到寧波。這些茶葉將從寧波起運到香港,再由富華公司用以貨易貨的方式,換口外幣和軍火。
在寧波與楚卿告別的時候,這灰眼睛的姑娘帶著一絲惋惜的口氣說:“我本來是很想帶你走的。你看,這裡離我們的根據地真的不遠了,可是你的伯父和你的父親都更希望你能夠到重慶去攻讀茶學。你的伯父對我說——讓我的兒子去殺人吧,留下我的侄兒去建設。現在我想聽聽你自己的想法。“
杭漢想了一會兒,才問:“我伯父真是那麼說的嗎?”
楚卿點點頭說:“你的伯父,倒是一個很有遠見的人。”
杭漢猶豫地再一次抬起頭來,問:“··他曉得那件事情嗎?”
楚卿嚴肅地說:“你怎麼啦。我不是告訴過你,刺殺行動是絕對保密的,除了參與行動的人之外,誰也不許向外透露,這是組織的紀律。怎麼,你懷疑我們的嚴密性嗎?”
杭漢低下了頭去,他和杭憶不一樣的地方正是在這裡。恰恰是他這樣一個看上去比杭憶更規矩的人,卻更不能適應這種組織的嚴密性。他甚至不能適應剛才楚卿說話的那種口氣,她那本來很柔和的少女的臉上,不知為什麼,總像是蒙上了一層鐵甲,彷彿因為經歷了過多的血火而顯得不再有少女的光澤了。
楚卿一定是意識到她口氣的生硬了,抱歉似地笑笑,說:“我真希望你們能和我們在一起。”
杭漢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可杭漢還是相信自己的主張。
“科學救國,和共產主義可以是一樣的嗎?”杭漢小心翼翼地打聽著,他對什麼主義都缺乏真正的瞭解。
“也一樣,也不一樣。”楚卿沉思著,說:“真奇怪,杭憶也和你一樣,他總說自由、平等、博愛和共產主義是差不多的。但共產主義是獨一無二的,不可比的!”
杭漢看看楚卿,突然昏頭昏腦地問:“你喜歡杭憶嗎?”
楚卿一下子就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微微地一笑,鐵甲就從她的臉上落了下來。她像一個大姐姐一樣地伸出手去,拍拍杭漢的面頰,說:“我啊,我喜歡你們兩個人。”
杭漢也笑了起來,這是他自那天夜裡行動以來第一次舒心地笑,他說:“我曉得你喜歡他,我會告訴他的。我到重慶之後,會給他寫信的。我決定和我的父親一起去重慶。“
杭漢一行,最初到的是武漢,以後才轉道重慶。當時復旦大學還沒有成立茶學系,杭漢就在吳覺農先生和父親杭嘉平所在的貿易委員會手下工作,參與對出口的茶葉進行檢驗。他常常作為助手,陪著吳覺農先生和父親走南闖北。他們日夜奔波在重慶、香港和各個的主要茶區之間。其間,由於戰時的公路路況不好,他們還有過幾次車禍。最險的一次是跟著吳覺農先生等人去貴陽,結果在一條名叫“吊死巖“的盤山道上翻了車,幸虧被一塊大岩石擋住,才沒墜下深淵。
杭漢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甚至父親知道後追問他時,他也沒有詳說。他還不免有些奇怪,過去他們一家經歷過多少痛苦,多少九死一生啊,那時沒有父親,他也已經習慣了。如今突然冒出來一個大喊大叫的爹,他的氣質是與伯父完全不一樣的。他才華橫溢,四處張揚,任何事情都能上升到國際國內、世界大戰之上。聽說杭漢遇險之事後,他打長途電話給兒子,在電話那一頭火燒火燎,再三再四地問及杭漢有沒有受傷,並且一定要抗漢到他的家裡去養傷。杭漢很不習慣這種張牙舞爪的熱情,說不清因為什麼,他和父親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因為終於聚在了一起而成功地調整過來。
給遠在江南家中的人寫信時他一點也沒有提這些事情。這本是一封報平安的家信,杭漢卻在信中著重地談了許多的茶事。他記住了伯父的話,以為建設是他的天職。突然開啟的天地和全民族的抗戰熱情,使杭漢成了一個有著熱烈理想的年輕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