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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茶吧——“
不遠處的茶房看到她舉起了手,走了兩步,又看到對面坐著的小夥子把那年輕女子的手又按了下去。他認識這個南方人大學生,他常常是心事重重的——不要去打攪這些流離失所的人們吧,他就知趣地又退了回去。然後,他看到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驚慌失措地跑進了茶館,東張西望著,一邊擦著臉上的淚水,一邊跺著腳。茶房又看到那大學生模樣的人站了起來,走了過去,和那女孩子說了幾句話。然後,急急地走到剛才那女子身邊,那女子聽了沒幾句,就尖叫了起來,一茶館的人幾乎都被她的叫聲嚇了一跳,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一行三人,已經消失在茶館裡了。立刻就有人湊過來打聽那是怎麼一回事。那茶房搖著頭說:“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誰出事了。也許,就是那小女孩子的親人,沒聽清楚,這年月,不是每天都在出事嗎”
《茶人三部曲》
第二部:不夜之侯
第二十四章
杭嘉平親自駕著一輛吉普從川西雅安往回趕,車後坐著他那個畫家妻子黃娜。一路奔波,妻子早已連畫夾子也拿不動了,頭就不時地垂下來,打著瞌睡。嘉平自己也因得不行。最難的一段路已經過去了,昨日他和黃娜整個兒就在蜀道中盤旋,今天,他們已經進入了四J!D盆地的丘陵地帶。
從車窗往外看,嘉平可以看到無數紫紅色砂頁岩層構成的平頂山丘,重重梯田一直就修到山頂。去雅安的路上,黃娜對這樣的由億萬年流水切割而成的壯觀的山丘還表示出極大的興趣,畫了不少的速寫。回來的路上,她已經完全沒有這個熱情,也沒有這個力氣了。一片片平原和丘陵間的光禿禿的桑樹條以及尚未收割的蔗林。就少了一個為之歡呼雀躍的女人。嘉平走南闖北,見什麼都不新奇,心裡又惦記著重慶茶館裡那對姑侄,還有被他們這對夫妻丟在寄宿學校裡的女兒蕉風,也就不顧昨夜沒有休息好,一邊趕著路,一邊就往自己頭上額上擦著清涼油,還不時地喝著剛才從路邊要的茶水。茶水早就涼了,杭嘉平不講究,咕哈哈嘻地就灌一大口,心裡的火氣頓時就散去好多了。
世上總有這樣一類人,古道熱腸,赤膽忠心,天下事皆為己任。放眼望去,凡世上不平之事若不鋤去便死不甘心。因此,他們永遠扮演弄潮兒的角色,在哪裡都是鬥士。杭家兄妹中,嘉平就是這樣的頭號種子。
杭嘉平一進入茶界就陷進去了。像他這種人,不管走到哪裡,首先看到的,肯定是人。然後,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或者團結,或者鬥爭。
有的人,為了事情不得不去與人鬥爭;嘉平不一樣,他生來喜歡鬥爭。他一進入吳覺農先生的事業就發現了必須鬥爭的人和必須鬥爭的事情,鬥爭的目標是中央信託局。但這還不是根本的目標,根本的目標並不是一個什麼局,而是一個家族,這個家族有一個了不起的姓:孔!四大家族中的孔祥熙家族。正是這個家族,牢牢控制了中央信託局。當然,僅僅控制中央信託局對他們來說是很不夠的。當茶葉統購統銷作出了一定的成績,換來了大量外匯之後,茶葉便成為當時一些部門爭奪的物件了,中央信託局只是這其中最強有力的一個對手罷了。
嘉平深感這群茶人們的過於純潔,他們幾乎都是不懂政治的,或者說是因為討厭政治而更願意超脫政治的。難道他們真的不知道政治就是經濟的集中表現,而茶,也不僅僅是可以換來槍彈的植物嗎?難道茶也不可以是權力,不可以是能夠買到權力的金錢?嘉平每次參加一些文人的雅集,聽到他們一邊小口小口地品著茶,一邊評論著《紅樓夢》裡的寶玉啊妙玉啊的一杯為飲二杯為品三杯為什麼牛飲時,他就心裡不以為然。在他眼裡,茶主要不是這樣小兒女情調的。茶的主流是嚴酷的,嚴肅的,是重大的,在這些小綠葉子後面,有光明磊落的真理,也有齷齪卑鄙的陰謀。他感到,因為那些喜歡風花雪月的文人,中國茶葉的分量被一代代人理解輕了。
他曾經把這個道理不止一次地講給那些他所發自肺腑去尊重的茶人先輩們。他們認真地聽著,由衷地共鳴著,有時還和嘉平一道拍案怒起。但是再往下就不行了——滄浪之水清時他們高興地灌著他們的纓,滄浪之水一旦濁時,他們卻誰也不肯謬他們的足了。
嘉平正是在這種局面裡越陷越深的。他原本只是想幫助吳先生一把,等一切都上了軌道,他就抽身回到他自己的本行去。結果他卻發現一切都不是那麼順利地就可以上了軌道的,而他,也就越來越不得不代表那些君子們,去為茶的事業大聲疾呼。
嘉平已經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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