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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才是觸到了採茶姑娘的心肝肺上。實際上,如果那張兩寸照片上的解放軍叔叔不是那麼英姿勃發的話,她翁採茶才不會動心呢。她為來為去,還不是為了這個紹興當兵的小夥子的帥。從小到大,她就在這麼一群牙齒齦出、烏珠外鼓的黑臉父老鄉親間長大,一下子看到這張穿軍裝的英俊的臉,她心頭嘆噹一聲巨響,從此太陽就從天上落下,一頭砸進她的心裡,所以她決不能允許爺爺貶低他,便厲聲叫道:“我告訴你,他就是生得好,生得像——”她一時想不出她的意中人應該像誰,突然眼睛一亮,說:“他生得像周總理。”
爺爺小撮著先是目瞪口呆,然後清醒過來,生氣地說:“收回,收回,你給我收回!周總理什麼人,啊,周總理什麼人?你曉得什麼,你見過周總理嗎?人家是天人,我在梅家塢見到他兩回,周總理一站,旁邊還有什麼人看得見?光都罩住了,我看來看去,就是他一個人了。”
採茶就被爺爺鎮住了。她在招待所裡,常聽人家說周總理是四大美男子之一,還有哪“三大“她也搞不清楚。但周總理和採茶能手沈順招談話的照片她是看到過的。她承認周總理是美男子,但她認為她貼身小背心裡的解放軍也是美男子。
“他就是生得像周總理嘛。”她招架著,口氣卻軟了很多。
“誰像周總理啊,誰像周總理啊?”一個小姑娘跳了進來,邊跳邊說,“撮著爺爺,快點給我們吃飯,我們都餓了!”
話音剛落,兩個小夥子陪著一位老者進屋。老者抱拳說:“來遲了,來遲了”
左邊那一位戴眼鏡的小夥子就說:“怪我,怪我,學校裡有點事,耽誤了。”
採茶認識他,嘉和爺爺的孫子杭得茶。那麼右邊的那一位,就是“他“ 了。翁採茶有些失措,有些無奈,有些緊張,還有些害羞,牙齒一咬,抬起頭來。那人笑了起來,指著她說:“就是你啊!”
翁採茶只聽得耳邊又是一聲“嘔當“,另一個太陽就掉了下來,一瞬間,就把前一個太陽砸得個無影無蹤,灰飛煙滅。
杭布朗,在遙遠的西南大森林裡長大成人,小邦成一手把他拉扯成會追姑娘的小夥子。正在大茶樹下把情歌唱得方圓幾十裡山林有名,母親要他回杭州了。他不能夠老在森林裡呆下去,他的戶口在杭州。
一回家,他就神奇火速般地交結了一班酒肉朋友,寄草悄悄養的幾隻母雞統統被他殺光,不年不節地大吃大喝三天。居民區的小腳老太婆們就輪流來偵察——布朗一視同仁,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每人遞上一塊雞肉。最後肉吃光了,就搬出一個大盆子,說是雞湯,湊到老太婆們的皺嘴邊。那段時間正在放一些邊疆片:《五朵金花》《景頗姑娘》《山間鈴響馬幫來卜》布朗又有異族情調,雖是大森林裡出來的小夥子,卻是在城裡讀過初中的,比《五朵金花》裡的阿鵬還帥呢,老太婆們簡直覺得他是從放電影那塊白布上覆下來的。她們抹著油光光的嘴唇回家時,決定對這種違反社會主義生活的做派,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當初把布朗放在西雙版納,實屬權宜之計。一來是小邦威太想念這個義子,二是羅力突然進了監獄,布朗的出身就成了大問題。為此全家人議過此事,誰也沒叫寄草離婚,因為誰也不曾想到羅力這一去就沒有再回家。
羅力是抗戰勝利之後加人中共地下黨組織的,淮海戰役中,他在他所屬的那支國民黨軍隊裡成功地進行了策反工作,被收編之後,羅力一度春風得意,打進杭州城時,他也是接收者之一。沒想肅反時他找不到他的人黨介紹人——他說他犧牲了,他們是單線聯絡的。本來這事情還不足以讓他坐十五年牢。問題是這東北人脾氣大,受不得委屈,審他的人不過是詐詐他罷了,他卻聽不得,暴跳起來,結果把上頭查他的人得罪了,銬進去再說。誰知一銬進去,渾身上下都是嘴也說不清楚了。羅力又死不認賬,監外的杭家人跟著著急,有人建議不妨先認下來再說,或者刑還可往輕裡判。寄草說:“他真是地下黨啊,我比誰都清楚,他就是地下黨啊。”那時候,寄草的老朋友楊真也已經從延安到杭州了,正春風得意地要上北京,他懂外語,又是老革命,國家要把他往國外放,當外交官去呢。他和羅力的遭遇可真是天壤之別。他很關心老朋友的問題,便問寄草:“你有羅力是共產黨員的證據嗎?他告訴過你嗎?你參加過他的組織活動嗎?“寄草就傻眼了,指著心說:“我憑我的心證明他是革命的,他是共產黨。”楊真嘆著氣搖頭說:“憑你的心怎麼能夠說明問題呢?”寄草火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楊真你忘恩負義,你們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