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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裡?”眾人驚叫。
“還不是在他自己家的院子裡!”老太太指著寄草就喊,“杭護士你不快趕回去?你這個亂頭阿爹的兒子,野人手裡教壞了,不要一把火燒起來,把我們也都燒進去了呢。”
原來,那快樂的小夥子杭布朗,那原始共產主義分子、那在西雙版納大茶樹下連短褲都會脫給人家的樂觀主義者,他哪裡有那麼些自己的、別人的概念。大舅杭嘉和特地從嘴裡摳下來的龍井送給了他,一口喝去,寡淡得很,就幾把抓了分光。這會兒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拿來招待他的朋友們了,他們都是社會青年、無業遊民,吃吃蕩蕩,無所終日,還要受各種教育,等著發到農村和邊疆去,心裡正煩著呢,也沒個可以宣洩之處。天上掉下來一個小布朗,他們唱啊跳啊,朗誦詩歌啊,一到晚上,寄草上中班走了,他們倒是留下了。小布朗又是一個要朋友不要命的人,見沒有龍井茶可以招待朋友們了,就說:“我這裡有雲南帶來的竹筒茶呢,我們拿來烤了吃怎麼樣?”
杭州的姑娘兒小夥子從來也沒有見過竹筒茶,聽聽都新鮮,急忙說:“拿出來,拿出來。”
“要喝烤茶,可是要先點火塘的啊。”
一個姑娘兒說:“啊喲媽,那不就是夏令營嗎?”她激動得連媽都叫了出來。
一夥人就分頭去找柴火了,轉眼間捧來了一大堆,院子裡當下點著,小布朗就取了竹筒出來,當中劈開,緊壓成形的竹筒茶就掉了出來,細細長長黑黑的一條。有人就驚問:“這個東西怎麼吃啊?”
小布朗就說:“看我的!”
說著,變戲法般地拿出了一套茶具,邊人稱之為老鴉罐的。這老鴉罐已經被火燻得活像一隻黑老鴉了,它還有四個兒女呢,不過是四隻小得如一個乒乓球般大小的杯子罷了。
小布朗就讓一姑娘先把那竹筒茶用手捻碎了,放在一個盤裡,然後就拿著那老鴉罐到火上去烤。早有一個小夥子自告奮勇地從家裡廚房中捧出了一隻瓦罐,小布朗見了拍拍那小夥子的肩說:“這個東西好!”
如此這般,瓦罐灌了水就上了黃火,這邊老鴉罐也烤得冒了煙,小布朗抓起一把竹筒茶就往那罐裡扔,一陣焦香一陣煙,只聽得那昭僻啪啪一陣響,竹筒茶就渾身顫抖地唱起歌來了。
茶都開始唱歌了,人能不唱嗎?星星都開始唱歌了,火苗兒能不唱嗎?小布朗激動地看看他的朋友們,環視著這個人工的村寨家園——唉,有總比沒有好啊!夜晚降臨了,多麼想念你啊,我的父親,我的老邦成爸爸。都說茶的故鄉就在大茶樹下,都說那株大茶樹,就是茶的祖宗,那麼我小布朗呢,為什麼我就不可以是大茶樹下的人的子孫呢?為什麼我會來到這裡,過上了如此這般的一種令人窒息的生活呢?小布朗喉嚨硬嚥,不唱是絕對不快了。他拎起了已經沸騰的瓦罐之水,黃河之水天上來一般地直衝那老鴉罐。陳啦一聲,白煙瀰漫,彷彿老妖出山一般,又是火又是水又是雲又是煙,還沒等杭州的那幫姑娘兒小夥子緩過神來,一個聲音彷彿是從那遙遠的大森林裡傳來了:
山那邊的趕馬茶哥啊,
你為什麼還沒有來到?
快把你的馬兒趕來吧,
快來馱運姑娘的新茶!
馱去我心頭的歌呀,
再細品姑娘心裡的話,
茶哥哥啊
一曲高歌,姑娘小夥子們被驚呆了。天哪,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原來生活是可以這樣來過的嗎?可以這樣點著黃火、數著星星、蒙著茶煙、唱著情歌來進行的嗎?原來這不是童話也不是夢,只要夜晚一降臨,山那邊的阿哥就出現了。
老鴉罐裡的竹筒茶浮起來了,翻滾著,咕嗜咕嘻,那是一種多麼豪放的香氣啊,那是大森林的氣息,那是遠古的聲音呢。小布朗一邊端起老鴉罐,把那沸騰的濃郁的茶汁往小杯子裡倒,然後一隻只地送到朋友們的手裡,自己也端起了一隻,望一眼蒼穹,不由得再一次引吭高歌:
熬茶就如做錦緞衫,
美麗的茶團繡上面,
無花的錦緞不好看。
水只倒三勺不能多,
茶只下三勺不能少,
鹽只放三把味道巧。
紅茶改色要乳牛,
擠出的白奶要巧手,
牛奶熬茶勝美酒。
唱到這裡,豪氣上來,大聲喝道:“有牛奶嗎?”
剛剛過了困難時期,牛奶還是個極其奢侈的詞兒,但剛才喊媽的姑娘毅然決然地應道:“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