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第2/4 頁)
不管大禍小麻煩,孩子們捅了漏子,沒人認帳了,總是虎子不聲不響地朝前跨出一步,認了,讓大人暴揍一頓。
梅紅有啥報仇解恨的事兒,她從不願找虎子。她找臘八。有一次梅紅坐在村口巨柳下看連環畫《三打祝家莊》,看得正過癮呢。二鍋子拖著根又濃又長的鼻涕過來了,他湊過來看,梅紅不讓。二鍋子狠狠地擦了擦鼻涕,就動手搶了。他不光是搶了梅紅的連環畫《三打祝家莊》,還將這本簇新的連環畫放在鼻涕上抹了抹,把梅紅心疼得跺著腳直哭。這時,虎子過來了,他楞楞地盯著二鍋子就站到他身後。虎子比二鍋子要高出半截頭,二鍋子開始有點怕,揉揉鼻涕想要還書。手捏著連環畫一伸一縮地,卻總不見虎子動手。二鍋子不怵了,索性抹著鼻涕頂著虎子當面,慢慢地翻看起來。梅紅哭著,喊來了臘八。
臘八一路狂奔著過來,興奮得聲音都跑了調:“在哪兒呢,在哪兒呢?”。他到了二鍋子面前,自已的腳跟還沒站穩,呼地一拳就奔過去了。二鍋子的門牙立馬就飛掉了。拖出的鼻涕染紅了下巴,拖得又腥又長。二鍋子呆掉了,看著臘八也不敢哭,把連環畫《三打祝家莊》上的鼻涕擦了又擦,塞到梅紅手裡。二鍋子跑出好遠,才疼得呼爹喊娘。那一晚,麻三叔動真格的了,用鞋底把虎子的屁股抽出了大血印。因為虎子楞說二鍋子的門牙是被他打飛掉的。
虎子最怕的就是梅紅哭。梅紅一哭,他就慌了,梅紅哭久了,虎子雙眼也脹滿了眼淚,急得團團轉,虎子不會哄人。梅紅說過:天底下就我最清楚,哥其實是個心眼細得能穿過針眼的人。小時候在煤油燈下寫作業,虎子拿著橡皮擦站在梅紅身邊,給她擦寫錯的鉛筆字,擦完了,他用指甲蓋小心翼翼地把紙壓平,看不出一點痕跡。梅紅在課堂上寫錯字了,也不擦,留著晚上給虎子伺弄。虎子心細,卻沒生個讀書的命,上了一年小學被老師斥為“金剛鑽都鑽不出血的死疙瘩腦袋”,一上課就蔫了巴肌地打磕睡,從來不開尊口回答課堂提問。熬到寒假,就死活不願再去學校了。虎子懂事卻早,九歲就光著個脊樑上麥場推碾子,像個活蹦亂跳的小叫驢。梅紅在省城嫁人後,一次回癱子村時犯胃酸病了作嘔,虎子瞧在眼裡也不吱一聲。梅紅回城的第三天,一開門便嚇了一跳,虎子挑著一擔四十多隻雞羞怯地站在院子裡,說是紅妹子懷孕了,要補補身子。那是個酷暑天,一路悶罐似的長途汽車上,虎子用草帽給母雞扇涼,用鹽水瓶裡灌的河水朝母雞身上灑。
他又憨又楞地站在院中,笑著說:“還好、還好,都活著呢。”
兩個人的夜色
被蜘蛛咬傷過的人,會變成寡言、短壽。此後他生下的兒子學步較晚,但爬樹很快。
————沿淮民間說法之一
“把窗簾緊緊拉上,不透入一絲光亮。白天,就從你的生活中消失了。沒有白天的生活是隱秘的魏晉,是真正快樂的。連日來我跟虎子蜷縮在我們自已這八十平方米的黑夜中。快樂像一隻饞嘴蟲子輕輕地舔著、吸得、咬著我的骨髓,想怎麼忍都忍不住。”陶月婷在她的黑緞面日記本中這樣寫道。
她跟外面世界唯一的聯絡物是她的手機。她用手機遙控著她熱熱鬧鬧的事業。幾天沒去碧海雲天浴場了,那裡的領班經理已變成了一隻掐頭斷翅的蒼蠅。掌握縣城方方面面實權的一些特殊客人,沒見著陶老闆,頓時就沒了洗浴的興致。他們拿出了平日在辦公室裡的霸王脾氣,動輒摔杯子砸碗地生悶火。服務小姐們也沒了主心骨,怯生生地躲得老遠。工商局的楊副局長甚至醉醺醺地扇了領班經理一記耳光,說,如果陶老闆再不賞臉見見他,他就叫人吊銷浴場的營業執照。這個腳有點跛的楊副局長以前也放過這句狠話,可一見著陶月婷,他又嘻皮笑臉地連聲道歉,陶月婷笑咪咪地點著他的額頭,罵他是條軟骨頭的狗。楊副局長涎著臉說:跟陶老闆在一塊兒,骨頭再不發酥發軟,那才真是條死皮狗、木偶的狗呢。捱了揍的領班經理陪著笑臉,解釋說,陶老闆病啦,在醫院吊鹽水呢。實權派們沒一個肯信,他們都懷疑陶月婷被哪一個更厲害的角色藏起來了,醋心一起,便由著性子在浴場撒潑胡鬧起來。
領班經理請求滅火的電話把陶月婷打燥了,她下了三點指令。第一,告訴所有的店客,陶老闆病了,而且可能一直要病下去,是否患了不治的絕症尚在觀察。第二,看在陶老闆的薄面上,生意上請他們繼續網開一面地關照。第三,如果真撐不住,就由著他們撒火去。再熬不住,關門歇業拉到。陶月婷的心轉到了硤石鄉廢戲場的重建上了。王清舉已正式回覆她,鄉里為了繁榮農村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