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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正在不斷消失的古老事物之一,他周圍的那圈空氣都與我們所能進入的空氣斷然分離著,並且還有折射現象。
古老的彈唱會也在與時俱進地改變著內容和形式。雖然在這樣的盛會上,牧人們所領略的快樂與這片大地上那些久遠時間中曾有過的快樂似乎沒什麼不同。
我在草地上的人群中無所事事地走來走去,一個熟人也沒遇到。參加彈唱會的還有很多城裡人,和牧民們的區別在於,他們的衣著很不一樣,雖然同樣是傳統的民族風格,但更為精緻講究一些。
後來我注意到一個城裡女人,生得很白,頭髮梳得光溜溜的,緊緊地盤起大大的髮髻,髮髻上纏著燦爛的絲巾。身穿長馬夾、長裙、長耳環。腳踏漂亮的小靴子。因為她長得漂亮,穿得也很漂亮,當她從我身邊走過時,便多看了幾眼。但是越看越覺得有什麼東西挺眼熟的。再仔細一看,她身上穿的對襟繡花馬夾那不是我做的嗎?
我過去曾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在二十多件長長的毛線馬夾上繡過花。因為那些馬夾積壓了很長時間,全是普通的平針織出來的,顏色也都偏暗。於是我就試著用一種“人”字形的繡法,用彩色毛線在馬夾的門襟、兩側開衩和兜口處繡上了一些一點也看不出痕跡的——好像是天然織上去一般的——當地民族圖案。大都是分著岔的羊角圖案、小朵的玫瑰、大朵的牡丹、蔓藤狀的植物形象和細碎的葉片。每一朵花都配了好幾種顏色,每一片花瓣也以兩三種、三四種呈過渡關係的顏色細細勾勒,儘量使之斑斕而不花哨。最後又用鉤針在馬夾的領口、袖口、下襬處織出了寬寬的漂亮花邊,熨得平平展展。這樣一來,二十多件積壓的馬夾迅速賣出去了,而且價錢翻了四五倍。
後來更多的人找上門來要那種馬夾,連城裡的女人也囑託鄉下親戚來我家小店裡打聽了。可是我死也不願意再幹這種活了,實在太耗神了,織一件得花兩天工夫呢。而且,我也不喜歡乾重復的活。這二十多件馬夾,都沒有什麼特定的樣子,全是隨手繡出,幾乎沒有兩件重樣的。可那些女人們卻吵得人心煩,這個要沙碧娜那種花樣的,那個堅持要和比裡的一樣。還有的門襟上要阿依古麗買回家的那種花,下襬卻要繡阿鄧的那種——哪能記得住那麼多啊?搞得頭疼。
而且繡到最後——也不多,就那二十來件,一針一針地繡啊繡啊,一點一點地進步,費的心思越來越多,還積累了不少經驗。哪種顏色和哪種顏色搭配會更和諧,哪種花襯哪種葉子,固定了好多套路。最後搞得一件比一件花哨,竟漸漸俗氣起來。一切再也簡單不起來了。才兩個月,多大的變化啊!
總之,繡花生涯只維持了兩個月,在造成過一時轟動之後,堅決停止了下來。快要被那幫女人們恨死了。
現在,這個女人就穿著其中的一件——作為節日服裝的、能讓她自信的、體面的一件,從容自若地走在傳統盛會上,走在古老的情感之中那古老中有我抹下的一筆,我曾依從這古老的審美行進過一段路程,又在稍有偏離的時候適當地停止。
在彈唱會上走來走去,東瞅瞅,西看看。轉了半天也沒遇著幾個漢族,自己顯得非常突兀。但周圍來來往往的哈族人卻沒一個感到稀奇,還有人居然筆直地走過來找我問路,還有人問我摔跤比賽為什麼要改時間,改到什麼時候好像我應該比他更熟悉彈唱會似的。偏巧他問的那些我又都剛好知道,於是就更有面子了,很熱情地給他指點。後來又一想,可能是因為我戴著眼鏡,就把我當成是鄉政府的工作人員了吧?哪怕戴的是鏡片已裂成放射狀的眼鏡
靠近半山坡的樹林子裡有野草莓,從那裡走出來的孩子都滿手紅紅的一捧。我也想去摘,但走到一半就沒興趣了。真是無聊,不辭辛苦跑到彈唱會上摘草莓吃。這山野哪裡不長草莓呢?於是轉過身來往草坡上一倒,睡了一覺。睡著之前決定一醒來就去找車回去了。雖然彈唱會遠未結束,但覺得已經看夠了。
不知睡了多久,太陽暖洋洋的,耳畔鬧哄哄的,並且越來越吵。迷迷糊糊醒來,白晝的光線刺激得眼睛都睜不開,流了很多淚後才看清楚眼前的情景。一時間覺得藍色的天空沉沉地壓到了下方,而深谷地帶則升到高處——在那裡,平坦寬廣的草地上,賽馬正在進行。馬蹄翻飛,塵土飛揚。終點處人頭簇擁,歡呼不停。我坐起來緩了一會兒,就跳起來順著山坡往下跑,可是剛剛跑到底下比賽就結束了。冠軍已經產生,氣氛非常熱烈。只見一大群騎手簇擁著一個騎深褐色白蹄馬的人朝這邊走來。那大約就是冠軍了,只見他胸前醒目地標著大大的牌號“7”。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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