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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了!咋回事?”馬路上人雖然不多,三三兩兩的也不少,都隔了籬笆衝我哈哈大笑。我也來不及去恨他們了,魂飛膽裂,還沒衝到垃圾堆就“啪”地把垃圾扔了,箱子也不要了。人也不停住,直直地衝向垃圾堆,衝上垃圾堆,衝過垃圾堆,頭也不迴向對面的雪野跑去。遠遠地又聽到有人在大笑。我氣喘吁吁回頭一看,奇怪,追兵一個也沒了,比突然跟上我時還要突然。再一看,它們此時正紮紮實實圍在垃圾堆邊起內訌。好像在爭搶什麼東西,你拱我刨,撕搶追抵,好不熱鬧。這時有一頭牛左右突圍,殺開一條血路衝將出來,嘴裡牢牢銜著它的戰利品我恍然大悟,那是我用來裝垃圾的紙箱子。
我就那樣站在茫茫雪原上,遠遠看著百牛奔騰,追逐前面的那頭心猶不甘的牛英雄就跟追我時一個架勢。
經常被這種情景打動的還有我外婆。她剛從南方來,哪裡見過這等場面!每每唏噓不已,一有【“文”】時間就【“人”】在櫃檯【“書”】裡清騰東【“屋”】西,騰出不少空紙箱,跑去餵牛。沒辦法,她信佛,很有好生之德。這下好了,整條馬路兩邊的門面房前,就我家門口聚集的牛最多,整整齊齊一直排到三岔路口,腦袋齊刷刷衝我家大門望著,門一開便聞風而動。我家哪裡有那麼多紙箱子餵它們啊?
牛在冬天實在可憐,一個夏天來狠積狠攢的大塊肥膘,不到兩個月便消得屁股尖尖,一身骨架子。只好咬緊牙關,熬到下一個夏天再報復一般地猛吃幾個月。如此一張一弛,反差劇烈,弄得牛可能想不通世界到底咋回事,既然會有暖和碧綠的夏天,為什麼又會有積雪覆蓋、寸草不生的冬天呢?因此我們這裡的牛都非常神經質,非常嚇人。
有一次我一推開門就迎面撞上一頭牛,被死死堵在門口,出不了門。它的腦袋伸進門框,牛角直直硬硬地戳著,牛眼一動不動盯著你我上門討債也這樣看過人。於是我也不動,靜靜望著它。兩下較勁,很快敗下陣來。我不是它的對手,我目光的神威只能維持一到兩分鐘,久了便虛了,不由自主換了苦苦哀求的神情:“你咋還不走?求你走吧?”它仍牛眼炯炯,意味深長。若是個人,我一把推他個轉身就出去了。可它是牛,幾百公斤的東西,況且還有角
我媽才可笑也可能在逗我們開心吧。她學電影裡的,一個勁兒說:“喂,你後面是什麼?快看,看你的後面”它要是能上當就是天下最聰明的牛了。
反正死活不走,於是我們的門也沒法關上,房間裡白氣騰騰,越來越冷。
至於後來怎麼解決的?還是紙箱子的功勞。
我媽便一個勁兒地埋怨外婆,說都是她把附近這一帶的牛全慣壞了,我家簡直成了牛的慈善機構。
後來我媽又埋怨本地的哈薩克老鄉不好好餵牛,都太懶了。此言一出,引致眾憤。她緘默。但還是沒辦法相信那些路上整天到處轉悠的牛全是餵過的。我們不止一次看到它們在冰天雪地中不安地四處拱嗅,啃木頭樁子,並啃吃自己糞便真是餓瘋了。我外婆嘆口氣,又去翻天翻地找紙箱子。
有時候,得了只空箱子,附近卻一時不見牛蹤,她老人家便冒著零下二三十度的大冷天,滿村找牛。找到了扔過去就趕緊往家跑。自己凍壞了不說,還讓牛們為此起內訌,打群架。我媽說:“就把箱子撂在門口,讓它自己來吃嘛。”我外婆一想也是。可到了下一次,還是忍不住跑出去,大老遠的親自送到牛嘴邊。親眼看著被施予者接受自己心意是不是很快樂?冬天太冷,除了這個,她很少有出門的藉口。外婆多麼寂寞。
我們家鄉的黃牯牛啊水牛啊都是用來犁地的,她從來沒有見過新疆的牛幹過活,甚至連牛車都很少見一輛。可是,她可能認定新疆的牛一定是因為好吃懶做才落得如此下場三九寒天還流落街上沒人管,自己四處找吃的。到處是冰雪,皚皚到天邊,哪有吃的!而牛一個勁地長流透明的涎液,她則認為是它們感冒了,類似於人流清鼻涕。她都不知道牛皮有多厚,遲暮的老人,總是會像孩子一樣天真。
我常常在一旁悄悄觀察我外婆、我媽兩人與牛之間的暫且稱之為是“交往”吧。我知道她們對萬物始終保持著一種天生的親近,卻不能明白這親近從何而來。為什麼我就沒有那樣的親近感呢?是不是每個人到了一定年齡後,才會順著最初一路走來的痕跡,再原路走回去?衰老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是一種什麼樣的冬天?我每天看著我媽進進出出都在與身邊的牛自然地打著招呼,別人可能只會覺得她是一個天真風趣的人。而我,則總是想到冥冥之中類似於因緣的某種事物的作崇。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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