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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了。我牽你出來的時候,他們都在笑,我還以為我牽了一頭好牛哩。”
馬善仁嘿嘿笑了兩聲說:
“所有的牛都沒有上牙,生下來就沒有。”
老黃彷彿聽懂了馬善仁的話,又轉身在他胸脯上舔了一下。
話說完,馬善仁突然想問兒子些什麼,他澀澀地嚥了口唾沫,伸手摸了摸牛頭,對兒子說:
“三多,這個牛字怎麼寫?”
馬三多想了想,搖搖頭說:
“牛太大了,我寫不了。”
馬善仁說:
“那羊字怎麼寫,羊比牛可小多了呀。”
馬三多看了看小白,看了看老黃,又看了看他爹馬善仁,最後看了看自己發黑的雙手,說:
“羊比手還大,你叫我用手能寫出羊來麼?我只會寫人口手。”
馬善仁擠了幾下眼睛說:
“那你先寫手。”
馬三多用腳在地上蹭了蹭,把地上的草屑撥開,土抹平,開始寫。一邊寫一邊在嘴裡唸叨。
“一橫,兩橫,三橫,四橫,一豎——勾, 好啦,手寫出來啦。”
馬善仁看不見兒子寫了什麼,但他聽見兒子嘴裡說的不大對。他還沒有說出自己的疑問,兒子馬上抓起他的一隻手解釋說:
“一隻手是不是有五個指頭?”
“是的。”
“有一個指頭做豎,四個指頭做橫,手字是不是四橫一豎?”
“”
馬善仁當然說不出什麼來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兒子身體已經長大了,頭腦還像五月的綠麥子一樣沒有成熟。雖然在學校裡沒有學到什麼東西,但畢竟能寫出四橫一豎的“手”字,如果不是上了學唸了書,一個文盲能寫得出來麼?馬善仁於是常常這樣安慰自己。但每一次安慰完自己之後,他還是要為兒子感到遺憾的。早先,他希望能有一天世道變得十分太平的時候,把祖上傳下來的那本寶書交給兒子,讓他在衣食無憂的時候認真研讀。如果兒子不辱使命的話,他瞎一雙眼睛又算得了什麼呢?但兒子在十八歲的時候竟然寫出了四橫一豎的“手”字,他突然覺得自己把那本父親留下來的寶書當做引火草紙的決定是偉大的,也是英明的。
往後的日子裡,他撕它點火的頻率不可扼制地明顯加快了。
太陽光悄悄溜上了房頂,向西天消隱而去。
屋簷上停了幾隻覓食的麻雀,嘰嘰喳喳地吵成一團。它們雜亂無章的鳴叫在馬善仁聽來,卻是無與倫比的妙音。在沙窪窪,他是用耳朵和鼻子來感知一切的。
鳥叫聲停歇下來的時候,馬家父子的一天就宣告結束了。麻雀們從四面八方湧到房簷下,緊緊地塞滿每一處椽縫,連土坯牆上也被鳥們掏出大大小小無數個窟窿。鳥群開始睡覺的時候,有一隻鳥總是把頭從窟窿裡伸出來,遇到什麼情況,就通知自己的同伴,叫它們從各自居住的牆洞裡飛出來,飛到外面的大樹上。
在馬善仁家,麻雀們這種擔心是多餘的。在這一戶屋簷下居住,除了聆聽它們歌唱一般的叫聲,馬家父子從視覺上幾乎忽略了它們的存在。儘管如此,鳥們仍然不敢放鬆警惕。對於一隻鳥來說,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危險。
第六章
吃了玉米糝子早飯,馬善仁叫馬三多牽過老黃來,把那輛小驢車套在了老黃身上。
馬三多嘿嘿笑了兩聲,回頭對馬善仁說:
“爹,你看,老黃屁股比驢車還大,套上去可不夠美觀啊。”
馬善仁說:“不要緊,走兩步牛就習慣了。習慣了嘛,也就美觀了。”
馬善仁聽到馬三多嘴裡說出美觀這個詞,心裡熱了一下,農人是一般不說這種文縐縐的詞兒的,顯然是馬三多把學校裡學來的東西用上了。
馬三多牽著老黃走了幾步。老黃一走,後腿就碰到車轅上。
碰到車轅上,老黃就停下來不走了。
馬三多說:“老黃太老了,連小驢車都拉不動。”
馬善仁用耳朵聽了聽,就知道是咋回事了。他走過來扶著車輪站穩,接過馬三多手裡的牛韁繩,對他說:
“三多,你把牛拉繩再放長二尺,兩邊都放。記住,你比一比,放上一樣長。老黃的身子比驢大,驢車上的拉繩是驢用的,牛用就嫌小了,就要放長一些。驢走路用碎步,牛走路邁大步,所以拉繩要再放長二尺。”
過了一會兒,馬三多說:
“爹,我已經放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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