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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慚恧,固僦原舟返浙江。至家而償其值,囑二僕秘之。時盧七已老,家柄悉以委重,故重得自專。重忿顧趙之賣己也,而戀女不置,時時使人物色之。忽有李乙者來言;“予我金,當言顧所在。”重喜曰:“第言之。”李曰:“顧實返嚴州。試同往蹤跡,聊信吾言。”重然之,偕之嚴州。
至一村郭中,長楊高閣,畫檻周遭。閩上一女於苗條夭冶,李躡重足,悄語曰:“此即顧居也。請隱樹間,伺其出。然慎毋輕動,虞其反噬耳。”重頷之,因審視女子,亦頗類舟中所見。
於時夕照紅黃,炊煙四迸,一人酩酊入其門,諦之,果顧也。李曰:“信乎?”重曰:“信也。雖然,何以處之?”李曰:“君欲得女耶?得金耶?”重曰:“能兼得甚幸,不然,則得女而甘心焉。”李曰:“欲得金,訟之可也。訟其父,是仇之也,則女必不從,或有他變,可惜也。欲得女,則戚也。顧誠居女為奇貨,更挾以求公,公能應之乎?”重曰:“君意謂何?”李曰:“某請說之,明日當報命。”
明日,李乃引顧來,惶恐謝罪曰:“內兄誤我以及此,悔也。願更修前好。”重喜甚,顧去。李曰:“假我千金,則佳人為君有矣。”重許諾,與之歸,而授之金。復偕往。
既至,攣請先入報,使重待門外。久不出,心疑之。入其門,無人焉。登其堂,無人焉。窺其閨,鏡奩釵盒顛倒凝塵,益訝其無人。排扉甫進,則聞人呼曰:“賊!賊!”俄有數人。共執重,數之曰:“入人閨闥,欲何為?”重力申前說,人曰:“此方氏,非顧氏,何誣也!”遂系之棟而鞭之。重不勝楚,請所欲。人曰:“以萬金來,當宥汝。”重哀籲,請半之,且無揚於眾。初,皆不聽,再三而後許。重即遺書所親,致五千金贖之。
歸,羞悔不自容,念乃寢。由是家漸替,行亦少斂。逾年,聞裡中張丞女好,遂委禽焉。將醮,張女外遇,忽逃去。丞羞窘無策,適買一媵婢,絕姣麗,因厚遇之,囑婢偽如己女者,以歸重。
婚夕無語,重詰之,婢忽垂梯曰:“妾亦安忍復秘哉?雖然,惟君寬假之,乃敢言。”重曰:“姑言之。”婢曰:“妾非張氏女,所謂顧女者也。亦非顧女,特章臺柳耳,宋十三娘明綃者是也。顧亦非顧,全五耳,趙乃李八也。奸輩買妾以誘君,得金而鬻妾。敗葉隨風,孤英落溷,已三易婿矣;而卒得歸君,亦夙分也!”重駭然,因述嚴州事,綃曰:“此事妾不知,要亦誑楚故智耳。”重問張女亦安在,綃備以情告,且解曰:“非張公之得已也。君將興中篝之獄,於君實有闕。”重既慮宜穢於外,又嬖綃美遂安之。
居無何,重歸自友家,過林間,有少婦投繯,救之而蘇。問其故,婦不勝羞泣,自言偶逾閨誡,乃為抱布氓所誘,今復見棄,無所歸,故自決耳。重覷婦亦頗有姿,喻以情,婦乃言感德相援,願為箕帚妾,遂竊從垂歸。徵其氏族,即張丞女也。
重怒其前瑕,欲棄之。綃力勸重,且以嫡讓婦,重不可,遂妾之。使人告張丞,修甥貝禮焉。
毛人
硝商數人,穴蜀山取硝。林間遇毛人,以為怪,欲殺之。毛人拜且泣,若欲言而不克者。愍其意,乃舍之,推與飲食。數日,遂能言,曰:“我崇禎時人也。獻賊屠蜀,避山中,食草根本實,得不死。久之,偶下山。聞金鼓聲,其恐僳,遂不敢復出。今見燈光,故來耳。並不知今經幾年月也。”
又數日,毛盡脫落,攜以出山,逾月而死。
——有商於蜀耆言之。
壁蝨
某氏女子,夢黑甲人為祟。其家患之,問所自來,女曰:“自樓來。”樓久不登。旦日索之,見故櫃有物,大與櫃等,舁下焚殺之,——壁蝨也。怪遂絕。
又,某甲宿齋中,日就贏尪。家人疑其故,夜燭之。見壁蝨大如碗,伏甲胸,小者萬計,周身而集,無隙地。見燈即引去,入礎旁穴中。灌而掘之,盡死。病尋愈。
籲!斯真陰賊之尤者!
文壽
文上舍壽,累舉不第。其仲弟某者,一戰而捷。父謂壽不學,責而逐之。母亦時時挫辱其婦,婦故賢,終無怨色。
壽之初逐也,訣婦曰:“父母以不第逐壽,壽不笫,終不返。壽不肖,既長違父母,又以累卿。卿年少,宜自為計。”婦泣曰:“異哉,君之言及此也!君才妾所知,何有於一第?然得罪堂上,復何言!幸早有以慰之,妾之願也,敢有他志!”壽亦泣曰:“謹受教。”壽行無資,婦盡取衣飾付質庫,為戒行李,使應京兆舉。
壽乃至京師,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