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4 頁)
的憂傷,就不叫憂傷了。所以,我覺得憂傷也是容易的,就像寫文章,讓人掉淚是件簡單的事情,但凡有兩把刷子的人都做得到。
可是,疼是難的。
我看,看電影《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一直有疼的感覺。
沒有太多生生死死,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迷戀一個二十七歲的女教師,她是寡婦,漂亮而風情,穿過廣場時讓許多人側目,很多男人想和她上chuang。他不想,他只是迷戀她,二戰時期,為了生存,她做了妓女,可是,他仍然覺得她聖潔無比——雖然她成了妓女。
到最後,她和他相遇,她並不知道少年的迷戀,她買來的紅桔散了一地,在海灘邊上,他幫她拾,剎那之間,我如此心疼,他如此迷戀她,可並不告訴她,她不知道他曾經為她付出的一切,音樂響起,這個叫瑪蓮娜的女子遠走,他看著她的背影消失,然後,騎著腳踏車走了。
那段音樂,如此讓人心碎。
不是讓人哭,只是有什麼東西哽在心頭,電影畫外音響起,這個後來長大的男孩兒說:後來我長大了,愛過很多女人,她們都問過會記得她們嗎?我說,會。可是,遺憾的是,這個我最愛的女人卻從來沒有問過我。
從來沒有。這四個字多讓人心碎。
就像一個人始終愛著另一個人,她甚至為他差點死了,可是,他不記得她,亦不喜歡她,甚至,總是叫錯她的名字,我想,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看畢飛宇的《玉米》時心裡也一直在疼。
當國梁最後一封信來說分手,當她在曾經和國樑親熱的灶臺間自已把自己的處女之身毀掉時,我的心裡這麼疼這麼疼,我想,玉米知道,此生,再難與他重逢,而這個男人,註定是她的刺青了。
還記得一張畫。
那天,在中國美術館三樓的展廳裡,一進門,看到,驚住。
無限的黑,無限的墨色裡,是無數枝殘荷在裡面,枝枝蔓蔓,那些荷,是絕望的,是涼的,是掙扎的,亦是努力著。
我忽然感覺到疼。
是,為那些荷,心裡發著疼。
它們,也曾經有過很濃烈的盛夏吧?有過盛開的記憶吧?有過短暫如煙花一樣的開放吧?可是,現在,它們老了,凋了,聚在一起,各有各的傷感。
我還記得那幅畫的名字——《十萬殘荷》,它一下就擊中了我,讓我散亂,讓我潰不成軍,讓我在剎那之間,疼到骨頭裡。
後來,我聽說,畫這幅畫的畫家,從十幾層高的樓上跳了下來,他喝醉了酒。不,喝醉了酒不是理由,我想,他,大概也想做一支殘荷,做他十萬殘荷中的一朵吧。
最疼的是愛情的疼吧。
愛情的疼也應該有幾種。
年輕時,忙著愛,總覺得是疼的,其實那疼裡,還有喜歡。
不愛了當然是疼的,於是,想用極限的方法折磨自己,以展示失戀的傷口,以說明自己的疼。那疼,是表象的,是有作秀的成分的,真正的疼,是屬於自己的,是寂寞無聲時忽然想起他給過的那一切——一塊精緻的手錶,他說過要分分秒秒記得他,一雙不錯的跑鞋,他說過要鍛鍊身體,一瓶法國的香水,他說,到了法國第一個念頭就是想給你買香水,一張他送的戲票,他記得你是愛聽戲的……這些瑣碎的記憶可以把人打到湖底裡,你溺水了,呼吸不過來,覺得壓抑,覺得心疼。
不,這不是最疼。
最疼應該在多年以後。
你發現,你忘記了這個人。
甚至,他的電話號碼,你說過打死也不會忘記的那十一位電話號碼,可是,你居然忘記了。
你居然失去了與他的任何聯絡,甚至有事相求還要透過曾經的舊人。
找到了,他問,誰?
你說,我。
他再問,你是誰?
他曾經說,你的聲音化成灰他也記得,可是,電話那邊一直在問,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你忽然呆了。
這一刻,才猶如插了太久的劍從身體裡拔出來,你以為不會再有血,可是,這最後的血才噴射而出。
疼,是這樣讓人感覺到快意,雖然,更多的時候是絕望,有了疼的光陰,忽然覺得值得,杜拉斯說,“愛情仍在那裡,完好無損,即使它破碎了,它仍是那時時刻刻的疼,它仍然在那裡,越來越強烈。”
我喜歡這句話,它仍然在那裡,越來越強烈。
如果是我,會加上一句話,越來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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