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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我頭回見她,她女扮男裝,進城到我們學校裡做工作來。猛乍一看,一個可精神、可漂亮的小夥子,同學們都看傻了。”
不知什麼時候,於蓮站在他們身後:“在欣賞我的傑作麼?”
“快要送出去展覽了,我們再看看——”於而龍說:“ 是的,為那漫長的苦寒日子,我們付出過沉痛的代價,一味樂觀主義,或者爽性撇在腦後不去理會,那是不真實的。你在那剛接過槍上火線的孩子臉上,畫出了光明和希望。作品的生命力就有了。”
謝若萍笑了:“最有趣的是小農,他說:‘看誰敢提個不字?’那勁頭,真是忠心耿耿——”她望著眼前充滿青春活力,有著誘人丰姿的女兒,不難理解徐小農神魂顛倒,恨不能整天長在這四合院裡。
於蓮敏感地問:“看樣子,你們非要我嫁他不可啦?”
“我不曉得你還要挑啥樣的?”
“他只能使我可憐,而不使我可愛,明白嗎?二老大人!”
“別任性!”她媽媽勸誡著:“ 你只能被人侍候,哪能去侍候別人,小農聽話、老實,是個合適的物件。”
於蓮說:“如果我真心愛那個人,我甘心情願像世界上最好的妻子那樣去侍候他,別以為我做不到。”
於而龍不覺得和官居三品的老徐結親有什麼好,但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反正,他看到別的追求者,都陸陸續續退出了競技場,告別四合院。那麼,以吉姆車和顯貴父母為後盾的徐小農,獲得他女兒的局面,是勢所必然的了。
“似乎是二十世紀的變相搶婚,真討厭。”於而龍有著一副天生的拗骨,總是要反抗那種強加在他意志上的東西。那天晚上,他不想表態,只是把自己沉浸在那幅快要送去展覽的油畫裡。
哦,那些粗看起來,彷彿是格格不入的線條,構思獨特的光線和陰影,都渾然成為一體,半點也不多餘,而且,甚至是缺一不可了。
“死丫頭呵……”他讚歎著,而且不知不覺地像夢幻那樣沉醉過去,彷彿自己擠進在那群支前的鄉親中間,尤其是那媽媽的小兒子,正接過他哥哥的槍,馬上要到火線上去,使他激動不安。正是這些母親把兒子獻給革命,革命才獲得成功的呀!可是現在還有多少人記得起她們呢?戰爭已經離我們很遠很遠了,誰也不大想起在戰爭中失去兒子的母親,失去丈夫的妻子,是怎樣為革命做出最大犧牲的。忘了,甚至支隊裡那些勇敢善戰,打起仗來不要命的小鬼,都漸漸淡忘了,那些孩子全部犧牲了,而他,卻活著。
三王莊已映入目中,他那朋友家的高門樓,三十年後,仍舊觸目驚心地矗立在村子的中心。他又想起了他女兒的油畫,那畫裡就用高門樓的一角作為背景。畫面上陰森沉悶,透出一股死亡的氣息,那個躺在擔架上的大兒子,頭已經歪到了一側,顯然快要死了。媽媽一隻手捧著他,一隻手把他的槍交給身邊的小兒子,哥兒倆都長著一對跟他們媽媽相同的黑圈眼睛,是一種刺人的會講話的眼睛……
那是十幾年前的被批判的舊畫了,但現在又在眼前展現出來,或許由於高門樓的原故,觸景生情,想起了那幅畫吧?
突然間,躺在擔架上的那個垂危的人,眼珠活動了,奇怪,他知道這是一種幻覺,因為眼前活生生的現實,是他闊別多年的三王莊,不是那幅油畫,即使是的話,也決不會有畫中人物眼珠轉動的事。於而龍慢慢地划著槳,使幻影持續在腦際裡,確實是在轉動,而且還辨別出,認出來躺在擔架上的人是誰。糟糕,是工廠裡那個赫赫有名的高歌,他怎麼躺在地下?他怎麼命在垂危之中?是誰把他打傷或者擊斃的呢?……
荒誕不經的幻覺呀!
這時,一架直升飛機,從頭頂上軋軋地飛了過去,掀起了一股強風,把他的舢板,送到了整整離開三十年的故鄉。
他在心裡呼喚:
蘆花,你的二龍來啦!……
第三章 (4)
於而龍像三十年前一樣,熟練地駕著舢板,從碇泊著的許多船隻的空隙裡穿過,靠了岸,繫好船,踏上了三王莊的土地,像長期飄泊在海洋上的水手一樣,上岸時總情不自禁地蹦達兩下,活動活動。
這裡和陳莊同樣是一個高音喇叭的世界,是王小義和買買提喧嚷的世界。於而龍站在街口,完全怔住了,想不到是一個幾乎認不出來的三王莊,出現在他的面前。他躊躇了,不知該往哪兒舉步?
倘若他還是支隊長的話,不由分說,準會大踏步向高門樓走去,因為那裡設有支隊的指揮機關,是湖西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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