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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們來平心靜氣地談一談吧!老廖,你百分之百地錯了。你不應該走,柳暗花明又一村,現在,中國有希望了,我們已經看見曙光了,一句話,從黑斑鳩島上熬過來啦!——記得跟你講過我這段往事吧?怎麼偏偏到了光明普照,大地回春的日子,你倒想出了餿不可聞的主意呢?”
“正是現在,我才走。”
“糊塗!那麼艱難的日子,你倒挺得住?”
“那時,我也想過走的念頭。”廖思源沉默了一會兒以後,聲音更低了。“當我終於知道她已經離開人間以後——”他看了一眼桌上鏡框裡的速寫像,那是眼睛睜得很大,有著驚奇夾雜惶恐感情的廖師母,於蓮憑記憶裡的印象,畫出這位沒有等到丈夫放出來的可憐的妻子。
“當時,你為什麼不走?你女兒來過信要你去,在優待室,你給我看過。”
“我想過。可是那時候提出申請走的話,我的良心不允許。”
“為什麼?”
“我不能只顧自己逃生,而工廠,是我們兩個一塊搞的,有罪同當,不論多大過錯,我也該承擔我的百分之五十的責任。一古腦兒全留給你,罪過你一個人頂,懲罰你一個人受,我做不出那種事的,那不是君子行為。可憐哪,到時候,連遊鬥都沒個伴,那是不是太孤單了?”
於而龍直搖頭,他不喜歡知識分子這種孤高耿介的古道熱腸。
“……再說,你是我結識的第一個共產黨員,又一塊合作了二十多年,在優待室裡朝夕相處了好幾載,既是難友,也是知己。你說我能撇下你,拋棄朋友,背叛同志嗎?那太缺乏一點做人的基本道德。現在,當然不同了……”
他聽著聽著停住腳步,望著在動力學上有很深造詣的專家,是一位知識分子味道多麼濃厚的老夫子呵!他想起那位死在敵人屠刀下的秀才老先生,他們有著許多共同之處,最明顯的,就是那種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經過數千年文化教養傳統的薰陶,而形成的知識分子特有素質——“士為知己者死”的古色古香的感情。
要不得啊!老兄……
“不對,老廖,你這種過時的感情拉倒了吧!著眼點不應該放在人與人的相互關係上,這些恩恩怨怨對於大局來講,是小而言之的東西。我謝謝你的關切,要懂得,我也是那種不值得提倡的人情味多了一點的人。‘將軍’早批評我好感情用事,我來到屋裡同你嚷嚷,就充分說明我的弱點;不過,我還是忍不住要來,因為一步棋往往決定全域性,老廖,你要慎重再慎重啊!”
他握住於而龍的手:“老於,原諒我吧,我實在有點辜負你,對你不起——”他的語音顯出不大自然的樣子。
於而龍不耐煩地甩開了廖思源,動作幾乎有點粗魯,他討厭婆婆媽媽:“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他迫切想找到原因,關鍵在什麼地方?日子好過了,他怎麼倒要走了?
“我太老了。”
“誰也不年輕。”
“心靈上的傷痕,是永遠也不能癒合的。”
“老廖,打碎牙,往肚內咽,死過的人,難道還怕死嗎?”
他沉重地嘆了口氣:“迴天無力,老於,讓我走吧,我還是走了的好……”
是這樣嗎?也許。那麼無需再問了,他,可能太傷心,太疲倦,也太悲觀了。
當初造這座寺院的人,決想不到幾百年後,會有這樣一對朋友,處在這樣的心情裡憑欄遠眺的。在他們身邊的一塊山石上,迎面刻著“莫回頭”三個蘇東坡體肥放大字,那原是鼓舞參拜的香客,沿著崎嶇山路繼續往上攀登。但是於而龍卻目不轉睛地思索著那言簡意賅的三個字,想著在人生的途程上,有時倒需要回過頭去,看一看自己走過來的路。
他不禁思索:“ 為什麼一個遠涉重洋,幾經轉折,才回到祖國的工程師,在度過了二十五個春秋以後,又要離開這塊他灑下過汗水的土地呢?”
在王爺墳那一片爛泥塘裡,廖思源有時連“狗子他娘”都不騎了,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著,而且永遠保持他那紳士派頭,穿得乾乾淨淨,鬍子颳得溜光,剛來時還改不了那打領帶的習慣。他那同樣是上頭漏雨,腳下泛漿的工棚辦公室,也要收拾得比其他屋子整潔。炮彈殼做的花瓶裡,警衛員總給他採一些野花插上。他白天設計未來的工廠,在藍圖上繪出他將來挨鬥、坐噴氣式的一個個車間;夜晚還得給抽調來的科技幹部講課,如今那些高足,遍佈全國,有的還成了專家。那時,一些外國公司或研究機構,還總給他唱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