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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歷歷在目。當時並不是因為她的臉孔是多麼充滿魅力,而是她的大膽潑辣,和敢於挑戰的性格攫住了他的靈魂。
陳剴能夠繼續在國外求學,並不因為他父親的問題倒黴,是由於一位高階將領關照的結果,也許是一種報恩的行為,那個民主人士的家庭確實是為革命出過一些力的。但是,隨著那位高階將領在政治舞臺上的消失,陳剴也就登程回國了。
“把圖給我!”於蓮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同情他,那時一塊回國的留學生,並不只是他一個呀!
“你有辦法?”
“當然,如果你認為有價值——”
“其實純粹是賭氣,我自己搞出來的設計,為什麼不許帶走?”
“那好,你來幫我,把你的設計裱糊到我的畫稿後面。”
“裱糊?”
“哦!那是地地道道的中國學問。”
愛情,在那漫長的旅途中開始成長起來。最初,他們倆只不過是一對惡作劇的共謀者,但是,中國的裱糊術,不僅使兩張紙粘合密貼在一起,這兩個人的心也在靠攏著。現在,陳剴想到自己又來到寺院,又來到玉蘭花下,這麼多年彼此都走了一條彎路,誰的生活都不幸福,責任究竟在誰身上?
不錯,於而龍應該承擔很大責任,但是,他倘若要問:“ 孩子,你們自己的意志呢?為什麼要把命運託付在別人手裡,聽候裁決而俯首聽命呢?”
那又該怎麼回答?啊,只有廣場方磚上那溫暖的血,才是真正的覺醒。
然而於而龍不會來問的,他和廖思源談起一些往事,又回到五十年代的王爺墳裡去了。也許這是一種通病,人們不大願意勾起陰暗歲月的回憶,而總是容易懷念生命史中的黃金時代。啊,那些國泰民安的年頭確實讓人留戀啊!
“你們倆在談些什麼呀,這麼熱鬧!”謝若萍看到大家枯坐著有些冷場,便以主婦的身份,想把人們用一個話題聚攏起來。
“我們在探討騎馬術!”
王緯宇說:“那是我們騎兵團長的拿手好戲。”
“你還不要不服氣,五十年代初的王爺墳,四條腿的戰友可幫了我們忙啦,那一片窪地泥塘啊!”
廖思源笑了:“所以你見我第一句話,就問會不會騎馬?”
“是的是的——”於而龍哈哈大笑。“ 啊!想起來了,我正在王爺墳忙得不可開交,周浩通知我,要我洗刷洗刷,刮刮鬍子,穿套乾淨衣服,去火車站接你( 他不願提廖師母)。‘ 將軍’在電話裡說:人家辭掉外國工廠的聘約,回祖國參加建設,要好好接待,要熱情歡迎,以後你們就一個鍋裡盛飯,一個桶裡喝水啦!”
於而龍講著的時候,王緯宇抬頭看花,難怪,那還是五二年大規模建設的開端時期,他不在場,自然不發生興趣了。但於而龍卻很有興味地回憶著,也許,他含有某種用意吧?“ …… 我問‘ 將軍’,來人姓什麼?他告訴我,姓寥,寥寥無幾的寥,去掉寶蓋,加上——”
“何必那麼繁瑣?”廖思源說,“ 就講‘ 西蜀無大將,廖化作先鋒’的廖,不就結了?”
“我趕到火車站,一看廖總穿著西服,打著領帶,毫無疑問,是我要接的人了。第一句,我確實是問他會不會騎馬來著!”
“你這個人哪!”謝若萍說。
“不會騎馬,在王爺墳寸步難行,廖總說他在外國看過馬戲。
好,只要懂得馬是動物,長四條腿,就好辦了。回到工地,我讓騎兵挑了一匹最老實最溫馴的牲口,外號叫做狗子他孃的馬給這位總工程師騎。”
“喝,我真像不成材的馬戲團演員一樣,好不容易才趴在狗子他娘身上。”
他的話經不起琢磨,逗得人鬨堂大笑,尤其於蓮笑得更厲害,她今天似乎特別高興,連徐小農給她倒的酒,也一飲而盡,王緯宇認為是個好兆,也許真的會“ 鴛夢重溫”吧,那樣就不枉一番苦心孤詣的安排了。
廖思源覺不出自己的語病在哪裡:“ 怎麼?難道不是狗子他娘馱著我走遍整個工地?”那匹良善的牲口,忠實地、吃力地在泥塘裡掙扎,儘自己的職責,雖然被賜予難聽的名字,但並不後退,仍舊默默無聲地向前〃著,不是相當令人可敬的嗎?“ 哦!那都是過去的事,現在回想起來,倒不覺得當時多麼苦啦,如同喝酒一樣,剛沾在舌頭上,又麻又辣,回過味來,就又香又甜啦!”
王緯宇說:“ 其實老廖並未把話講完,喝酒還有最後一個過程,該是冒酒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