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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材啊!”
老晚沉重地嘆了口氣。
突然間,那對漆黑閃亮的瞳人逼視著這個划船的人,儘管是霧天,朦朦朧朧,但那刺人的光芒,似乎穿透老晚的心:“是他划走了我的舢板,你實說!”
“嗯!”老晚艱難地點點頭,顯然,他不敢對她撒謊。
“他沒告訴你去哪?”那聲調聽來十分嚴厲,只嚇得這個划船人一連氣地說了幾個“沒有”,矢口否認地晃著腦袋。
“他自然不會說給你聽的。”這一點,她完全相信,如果他真的說出了他的去向,倒是值得認真考慮,沒準可能是引入歧途的迷魂陣呢!她又凝視著密如屏障擋在眼前的霧,不由得思索那個被她鬥敗了的對手,趁著她暫時離開的工夫,竟駕著舢板先走一步,會到什麼地方去呢?又有可能搞些什麼名堂呢?如同這看不透的濃霧一樣,難以揣摸得出他的意圖。當然有可能投靠敵人,叛變支隊,至少可以毫不費力地說出受傷的游擊隊長在沙洲上的什麼地方躲藏著。那是很有價值的情報,敵人正撒出許多武裝特務在遍地尋找呢!立刻,她彷彿在霧裡看到了這樣一個場面:那個背叛了革命的傢伙,帶領著保安團朝沙洲密林的腹地行進,企圖一下子捉個活的,好去領功請賞……想到這裡,她不覺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催著老晚:“快點,再快點!”無論如何要搶在他的前頭。她明白,只要游擊隊長落到敵人手裡,決無生還之理,而且那也表明,石湖支隊這一下可就真的垮了。所以,她不得不咬了咬牙,從懷裡掏出那珍藏的五塊銀元,放在老晚臉前的船艙板上,幾乎是央告地對他說:“你不會白給革命盡力的,求求你,老晚哥,幫幫我們游擊隊的忙吧!”
老晚起小就在石湖上載客運貨,還是有生以來頭一回見到這麼豐厚的腳錢,真是大年初一,發了個利市。雖然嘴上說“用不著”,但那閃亮的銀元,給他增添了力氣,小篷船像脫弦的箭那樣,嗖嗖地在葦叢裡的河道上穿行著。
一九四七年底,一九四八年初的那個春節,就這樣在石湖的濃霧中,開始了它的一天。哦!多麼陰冷的日子啊!在那兵荒馬亂的歲月裡,年節也過得冷冰冰的,甚至連稀疏的鞭炮聲,也是喑啞的,有氣無力的。好了,總算快到目的地了,雖然沙洲還在濃霧的隱蔽底下,看不真切,但啁啁啾啾的鳥鳴,卻透過這密密的屏障,傳進她的耳朵裡,這使她放下了一顆心。儘管那是怕冷的鳥躲在窩裡悽悽惶惶的叫聲,但也表明了沙洲上是平靜的,不曾發生過什麼意外。有誰能比游擊隊更熟悉這片人跡罕至的沙洲呢?只要稍有一點動靜,那些鳥雀就會驚起,倉皇不安地飛著,半天也不肯平息下來的。現在,沙洲上靜悄悄的,靜得連小魚唼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她的心安了。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出現了一絲倦意。的確,她太累了。過去的四十八個小時裡面,緊張的接觸,頻繁的遭遇,血淋淋的白刃戰,生與死的決鬥,連喘口氣的工夫都得不到。她回想起來,離開沙洲的這兩天兩夜,如同噩夢一場地度過去了。一路上提心吊膽惟恐發生不幸的預感,當她跳下了船,站穩在沙洲土地上的時候,也完全消逝了。想到馬上就會見面的,她那負了重傷的丈夫,想到終於搞到手的特效藥,想到有足夠的時間來得及轉移,兩天來,第一次臉上出現了笑容。
她向老晚告別,並且說:“這興許是你一輩子頭回趕了個早,真不容易,謝謝你!”說罷,踩著湖岸邊細細的白沙走了。但是,沒走兩步,站住了,回過頭來,痛惜地望了一眼艙板上白花花的銀洋,實在捨不得啊!揣在身上多少年的心愛之物呀!然而再寶貴的東西,也得讓位於對丈夫深沉的愛情。只要他游擊隊長活著,她一個做妻子的,有什麼不可以犧牲的呢?
老晚知道這個殺伐果斷的女人,是說話算數的,決不會給了錢又討回去的。然而她扭回頭來時的那股神色,使他懂得這五塊銀元的分量,於是他一塊一塊地撿了起來,放在手裡,望著那個游擊隊的女指導員走進霧中。就在她身影快要被濃霧吞沒的時候,他聽到一條粗濁的嗓子在吼:“什麼人,站住!”
老晚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扒開蘆葦看去,只見一個斜挎著勃郎寧手槍的武裝特務,三步並做兩步地追趕著那位女指導員。糟了,老晚由不得替她捏把汗。但是,影影綽綽地,看見她猛地站住,車轉身,手起槍響,那個正奔跑追趕的特務,好像被人絆了一跤似的,臉朝下仆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死得沒有再那樣乾脆的了。這一切,全在一眨眼工夫裡發生的。老晚瞪大了眼,痴痴呆呆地望著,張口結舌,像傻了一樣。然而,他剛剛清醒過來,只見蘆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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