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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梯口,他攔住她倆:“別送了,快照顧老於去!”徑直回到斜對面的樓裡。
謝若萍和她女兒回到屋裡,正要責備他不該赴宴、不該飲酒(當著客人怎麼好說這些呢?最初她就不同意),發現於而龍已經從沙發裡站起來,正扯著粘住膠管的橡皮膏。
“你怎麼啦?”醫生不解地問。
“我沒病——”於而龍回答:“而且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健康!”
謝若萍瞪大了眼珠子,莫名其妙地望著她的丈夫。
第一章 (3)
在平靜的湖面上,忽然,顏色鮮豔的塑膠浮漂,像蜻蜓點水那樣,輕輕地顫抖了一下。
客人光臨了!
於而龍壓根兒就不是釣魚來的,忽略了這個突如其來的訊號,但他是石湖風浪裡熬煉出來的捕魚老手,雖說手上的老繭挺厚,但職業性的感覺神經相當纖細。他馬上把那支冷雪茄塞回口袋裡,站起來,對自己講:這回,可得假戲真做了。
他苦笑了一下,生活總是這樣給他開玩笑,刻意追求什麼事物,往往碰壁;無心獲得什麼成功,常常不費力氣就到了手。他是個天生的打魚人,哪有把到手的美味放走的道理。然而他知道,要對付這條魚,看它咬鉤的神態,還得拿出點精神來呢!然而他並不是幹這個營生來的呀!
這條造訪的水下貴客,先是猶豫了一下,拿不定主意是張嘴吞掉食餌,還是斟酌斟酌再說;大人物通常不急於表態,水面上的浮漂又平穩地站住了。倘若不是它早晨醒來胃納較佳,恐怕就是判斷多少有些失誤,以為是什麼敵害之類。於是吧嗒一口,把釣餌吞在嘴裡。哦,親愛的,吞下苦果子容易,要想吐出來,可就難了。所有犯過自食其果的錯誤,大都是些充滿自信的傢伙,總是滿不在乎地邁出第一步而悔之莫及。
塑膠浮漂被它拖下了水,頃刻之間,無有影蹤。釣竿上的線軸開始轉動,尼龍絲一圈一圈地鬆了出去。根據他多年的經驗,這條上鉤的魚,不是無足輕重之輩,而是一個說幹就幹的龐然大物。於而龍猜不透碰上它,是幸運還是倒黴?因為通常魚在發覺上鉤以後,免不了要驚慌失措,東遊西躥,以至方寸全亂,被人提出水面而結束一幕短劇。可它,像吃了定心丸似的鎮靜,像付過鉅額保險似的自信,壓根不當回事,安詳沉穩地遊著。看得出來,是一條不好對付的魚,是一個老江湖,恐怕要費番周折。
但是於而龍思忖:憑你輕率地咬鉤,說明我們彼此彼此,還算不得爐火純青,這種不慎上鉤的教訓,我是領教過多次的,為那些誘人的釣餌,我曾付出多麼沉重的代價啊!
甚至差一點付出了生命呢!
他想起了一九三七年,在心裡對那位工廠革委會主任說:“咱倆的交情,應該算是從這一年的早春開始的吧?”
迷霧又捲了回來,在心靈裡,在他那胸臆間的空際瀰漫著……
一九三七年的早春,冰封的湖面上,凜冽的北風,挾著沙粒似的幹雪,撲打在人臉上,使人有著透不過氣來的憋悶。除了於二龍他原來不叫於而龍和他哥哥大龍,偌大的湖面上,看不到半個人影。寥廓清冷,顯得窒息也似的死氣沉沉。
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但那一年的倒春寒拖得很久,以至靠石湖為生的船家和漁家都凍結在湖冰裡,差不多戶戶落到了傾家蕩產的地步。要不是出於萬般無奈,於二龍對於高門樓的釣餌是不屑一顧的。但生活,債務,以及那種精神上的負擔,逼得他孤注一擲地鑽進了圈套。當然,也怪他太相信自己,直到今天,他也還是如此呢!
約莫有尺把來厚的湖冰,終於在大龍的冰鑹下鑿開了,小小的冰洞猛地躥上來碧綠的湖水,和一些小魚。在弟兄們之間,老大通常要憨厚些,老二、老三一般要活潑些、伶俐些。但於家哥倆,二龍未免太生龍活虎,因此越發襯得他哥老實巴交,拙於辭令,連動作都慢吞吞的。他琢磨冰洞鑿開到這種程度大概可以了,問他弟弟:“該行了吧?”
“鑽進去就成。”於二龍在冰上蹦跳著,活動著筋骨。然後,扒掉破棉襖,一仰脖,咕嘟咕嘟把那對了砒霜的半瓶燒酒,全倒進了嗓子裡。
那可不是他如今愛喝的五糧液。
“試試我今年的運氣,來個開市大吉!”他雙手伸進冰洞裡,舀起一捧冷徹骨髓的冰水,拍了拍腦門,強作歡樂地說;正在給弟弟腰裡系救命繩的大龍,聽了這話,臉上湧出痛心的苦笑。他懂得他兄弟為他才豁出命去的,再三叮囑著:“下去別遊遠了,沒魚就上來!”一面在他腰裡,繫了一個結,又繫了一個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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