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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孩子伴隨著,辦什麼事都礙手礙腳的。
但是秋兒的媽媽偏堅持:“要不叫秋兒,也得等水生,哪能讓你一個人在湖裡亂闖。”
“怕我在石湖裡迷了路嗎?”
那怎麼行?水生的靦腆媳婦急了,在縣城那麼一個天地裡,科級幹部就是了不得的,路人為之側目。像於而龍這樣有時在報紙一大堆人名裡偶爾出現的人物,怎麼能讓他獨自划著舢板走咧?縣委副書記可是有話在先的呀!
老林嫂止住了兒媳:“由他去吧!他的脾氣我懂!”兒媳婦連忙叫了一聲:“媽——”但這位候補游擊隊員卻生氣地說:“誰家請來的客誰照應,用不著別人插嘴!”
她站在垂柳下望著慢悠悠划走的於而龍,囑咐著:“早點回來,我給你烙馬齒莧的餡餅吃咧!”
於而龍笑了,那是蘆花的拿手好戲,虧她還記在心裡。
船漸漸地遠去了,老林嫂心裡在想:他急急忙忙地去幹什麼呢?按說,他應該著急去看望蘆花的墳呀!那是他的結髮妻子呀!不過,她非常信賴游擊隊長,認為他所要做的一切必然是正確的,也許正是為了蘆花才迫不及待地駕起舢板走的!
可是一想到蘆花的墳墓,老林嫂的眉頭打起了結。
王惠平呀王惠平,虧你好意思笑得出口,還笑得那麼自在,呸……她朝湖裡啐了一口,於而龍已經劃得看不見了。
老林嫂,她從來不是怯懦的,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潑辣人,一個多重的擔子也敢挑,多大的風險也敢冒的候補游擊隊員,於而龍弄不懂分明她心裡有話,幹嘛不敢講呢?
他想起打游擊那陣,要給在湖東開闢根據地的蘆花,送份檔案,遞個情報,在陳莊封鎖線上的盤查卡子,突然嚴禁得一般人不容易混過去的時候,就只好找到她:“老林嫂,只得麻煩你啦!”她二話都不說,背上水生,+上竹籃,裝作討飯的叫花子走了,誰都知道,只要一查出任何“通匪”的證據,立刻就地正法。
她膽怯過嗎?沒有。
於而龍弄不懂,難道成為一種規律,年歲老了,人就會變得軟弱、變得瞻前顧後而喪失了膽量?王惠平能對一位烈屬怎麼樣呢?
這他就不明白了,昨晚上,老林嫂不是已經把話點給了他:
“反正現在要來了鬼子,老百姓不大肯掩護幹部的!”要不是她兒子白了她一眼,趕緊拿話打岔過去,肯定還會說得明白些。
她還總算是有勇氣的,敢去找這位縣委副書記,要他站出來講幾句公道話;敢於大鬧公堂,弄得他至今還耿耿於懷。然而大概還是縣太爺官大一品壓死人,以致弄得這個不算太屈服的老百姓,想說又不敢說,不敢說又忍不住要說,吞吞吐吐,欲蓋彌彰,其實,老林嫂並不是這種含含糊糊的人。
但是,她那張嘴確實被鉗制住了。
於而龍想:我活了六十年,歡樂與痛苦,笑聲和淚水,成功與失敗,順利與挫折,都一筆一畫地寫在歷史上的。老嫂子,當真理的嘴被貼上封條的時候,你一個人為我喊的聲音再高,也擋不住那滿世界的喧囂,就像鬧蝗災那樣,沙沙的蝗群,鋪天蓋地而來,把整個藍天都遮黑了,能把所有綠色的植物啃個精光。你一個烈屬何其渺小,能挺得住那瘋狂的,吞噬一切的天災麼?那沙沙的咀嚼著人類良知的聲音,又在他耳畔響了起來——
“於而龍,蘆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她是你的嫂子吧?”
“你哥哥怎麼犧牲的呢?”
“你們怎麼出賣沼澤地的地下縣委會?”
“為什麼你和蘆花遲到?告密去了吧?”
“你怎麼和你嫂子非法同居的?”
“你為什麼被捕?為什麼投降?”
“為什麼鬼子大久保抓住你,不斫你腦袋,優待你?”
“為什麼?”
“為什麼?”
啃吧!啃吧!蝗蟲啃的是綠葉,而兩條腿的蝗蟲卻在啃齧著每一個善良人的心。
“唉!”於而龍想:我應該早點給她寫封信,告訴她不必為我操心,也就省得她受那位縣委書記的氣了。但是,話說回來,那時的於而龍或者窮於應付;或者壓根不曾把千里之外的老太婆,那微末的支援當回事,這封信肯定是不會寫的。現在,老林嫂那顆善良的心,就像這明鏡似的石湖那樣,也使他自己看到了靈魂上的灰塵。是的,他想:如果有上帝的話,這上帝就是人民;如果我要懺悔的話,也只能在他們面前低頭!
老林嫂,她有一顆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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