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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龍還是把船朝閘口鎮劃去。
“聽著,二龍,我恨不能一槍把麻皮阿六撂倒,把他的眼珠也剜出來,可……”
“可什麼?”
她說:“咱們兩個人太少了!”
於二龍揭穿她:“ 蘆花,這不是你的話,你是怕隊裡出事,對不?”
其實她最不放心的,是趙亮和他們倆都離隊的情況下,只剩下老林哥和幾名同志,會不會敵得過王緯宇?這個她永遠也不信任的人,尤其那場噩夢以後,她相信,他是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的。但是,她知道於二龍準會認為自己胡亂猜疑,並未明確說出來,只是講了句:“我擔心放了公鴨嗓,會招來什麼歪門邪道?”
“瞎說什麼!”於二龍知道她的心事,便說:“你可以不相信他,可應該相信同志們。放心,你長著眼睛,別人也不瞎,他要真搞些什麼名堂——”
“你以為他不能嗎?”她想起那個在漆黑的夜裡,繞著屋子的腳步聲。是的,他打過她的主意,曾經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挑逗過:
“乾脆別讓他們弟兄倆爭吧!蘆花,歸我吧!”
她給了他一個嘴巴,然而又沒法對那哥兒倆講。現在也不能對於二龍說,只好嘆氣:“七月十五,日子不吉利啊!”
“得了得了,又來你這一套了!”
蘆花望著他:“二龍,二龍,你這個人的心啊……”
是的,就是這顆實實在在的心,吸引住坐在對面的那個女戰士的整個靈魂。
按照這顆心的邏輯:高尚的人不會從事卑鄙的勾當,文明的人不做下作的事,正人君子總是和道德文章聯絡在一起,決不能男盜女娼。於而龍固然不會單純到這種地步,會一點不懂得人世間的複雜性,然而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嚐到按這種邏輯推理而帶來的苦頭。
“細想想,真叫人寒心呢!”這位失敗的英雄拊掌自嘆,似乎在冥冥中,那個女指導員又是疼愛,又是憐惜,可更多的卻是責備的口氣,在遙遠的年代裡,向他呼喚:“ 二龍,二龍,你這個人的心哪……”
“唉!蘆花!直到十年前才算懂得人是多麼複雜的生物!”
當那場急風暴雨剛在天際出現的時候,王緯宇的痔瘡犯了。“媽的,有的人就是會生病,生得那麼不早不晚,恰到時機;我要是早梗死幾天,不就免得背氧氣袋上臺挨批了嗎!”於而龍憤憤不平地罵著。王緯宇回到石湖養病,直到接二連三的社論發表以後,於而龍瀕臨著垮臺的邊緣,他才出現在老房子的書房裡——沒隔幾天,於而龍就被禮請出這座四合院了。
王緯宇吹著杯裡飄起的香片,嘆息著:“由此往後,老於,咱倆就是涸轍之魚,只好相濡以沫了。”他從石湖回來後,好些日子不曾露面。那時候最活躍的莫過於夏嵐,她整天馬不停蹄地跑來跑去。據說——也許是小人誹謗,王緯宇每晚都要給走累了的太太,用熱水燙燙腳解乏。就在一個深夜,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他悄悄地來訪了。
熱水瓶的水,已經不大沏得開茶葉了,偏偏謝大夫去上夜班,不在家;保姆也被勒令辭退,因為那是一種剝削,雖然馬克思的家裡,也有那麼一位恩格斯都非常尊敬的保姆。所以無法弄到開水,只好將就了。
“二龍,這大概真是一場革命!不過是野蠻的,原始的。”
“瘋狂,歇斯底里——”於而龍憤憤地說:“應該頂住。”
“抵抗不住!咱們認識的所有老同志,幾乎全部垮的垮,倒的倒,一敗塗地。”他像敲著喪音的鐘,不停地數落著。
“石湖的風浪大麼?”於而龍不願談那些,換了個話題。
“冬天開始降臨了,結冰了。”
“銀杏樹還活得挺結實嗎?”
“在風雪裡依然故我。”
“哦,說明石湖支隊還在堅持戰鬥。”
“你總是樂觀。”
“我看不那麼絕望,黨不會死。”
“早晚會把咱們押上審判臺的。”王緯宇憂心忡忡地說。
“我不會屈膝投降的。”
“他們待你怎樣?‘紅角’的年輕人。”
“就像四九年進城,對待國民黨政權的留用人員一樣。”
“真有點改朝換代的氣象!”
“真龍天子都出現了,就是那些連屁股都染紅了的毛猴!”
“連最高領導層都那麼器重這些小將咧!”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於而龍自然清楚他和“紅角”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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