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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別的,正是讓於而龍由不得要掉幾滴辛酸之淚的白金坩堝,差一點為它進了八寶山呀!
“拿那一隻小號的,倒上點酒!”夏嵐趕快舉起一分鐘照相機:
“可不要再愁眉苦臉啦!”
“偉大的列寧講過,真理前進一步,就是荒謬。兩年前,你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差點把老命賠了進去,也沒弄到手。為什麼?時機不成熟,你縱使有三頭六臂,七十二變,也無能為力。最後甚至可笑地訴諸法律,指望著一位公平的皇天菩薩,結果,碰得頭破血流。現在,請看,水到渠成,不費吹灰之力,乖乖地送回來了。”
於而龍並不理會他的嘲弄,問道:“你抓了康‘司令’?”
“暫時還不打算。”
“你說服他們自動繳出來的?”
“也談不上說服。”王緯宇說得輕鬆愉快:“我只是讓我們那位鐵的手腕,保衛處老秦,去警告了一下,那幾位頭面人物,可能覺得日子不好過了吧?……”
可憐而又愚蠢的蝦呀!於而龍又一次從河裡提起捕蝦的籃子。這一回,江海終於餓得忍不住了,只好學著於而龍的樣子,把那草腥氣的鮮蝦肉,閉上眼睛,塞進嘴裡,不敢怎麼細嚼就嚥下肚去。慢慢地,品出點味道來了,最後,連那些小蝦米都不放過,大口大口地吞吃起來。
江海的胃口,還真不小,簡直來不及地往嘴裡送,那模樣,使於而龍想起,很有點像王緯宇舉著白金坩堝,張開血盆大口在喝酒的形象。
當初康“司令”們用白金坩堝燉雞,現在,他們可敬的王老,卻用這隻鍋來煮他們。正如十年前,那次雪夜的談話以後,他把於而龍推上斷頭臺——那臺七千噸水壓機,自己脫身出來一樣,他永遠立於不敗之地,又該用那些小朋友們的鮮血和淚水,來沖淡他靈魂上的不安了。
老天總降福給他,他度過了去年十月的慌亂以後,只是犯了幾天痔瘡,又恢復了鎮定的神態,又聽到了他那自信的笑聲。
“不,編輯(夏嵐從那個寫作班子回到報社來了)!你是不會獵取到這個鏡頭的!”於而龍掂了掂那隻白金坩堝,它一點也不像它應有的貴金屬身份那樣燦爛輝煌,有點像錫,有點像鉛,普普通通,平平凡凡,一點也不出色。嘆了口氣說:“這酒,我是無法奉陪的,眼珠掉了,眼眶還有什麼價值呢?”
他那顆皇冠上的寶石,已經被人摘除了,只留下鑲嵌寶石的底座,一個空洞,像那剜去眼球的孩子,死死地盯著。
啊!難怪那個廖總工程師還在那裡憑欄遠眺,是的,心靈上的創傷是永遠無法癒合的。於而龍想:你和我一樣,失去的東西未免太多了。
他終究還是走了。
在飛機場高大宏敞的候機室裡,在那些穿著奇裝異服的外賓和僑胞中間,他們全家人來給廖思源送行。送一位相處了二十五年的朋友,送一位一去不回,註定死在異國他鄉的老人。
他穿著一件樸素的滌卡上裝,我們國家每個拿工資的男人都穿的標準國服。看那樣子,更多的像是去開會,去出差,而且也非常像過去經常發生的情況一樣,他總是不樂意放下研究工作,去參加那些與他無關的會議。於而龍記起來了,老頭子總是勉為其難地搖頭,他對這位廠長毫無辦法,拿著塞給他的飛機票,離開實驗場,也總是攤開雙手埋怨:“你把我毀了!”
現在,他不這樣講了,已經無此必要了,他站在這一家雖說不上生死與共,但也休慼相關的人前,心情絕不是愉快的。當他離開這九億人的土地後,除了那骨灰盒裡的老伴的殘骸,除了陳剴惟一的親戚,還有誰牽住他的心呢?不就是這一家的幾口人麼?他們全來了,而且那難以抑制的惜別之情,從眼光裡流露出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看得清清楚楚,人們甚至帶著最後一刻的希冀:“扯掉那張飛機票,回到這個家庭裡來吧,絕不會多你一個的。”謝若萍招呼他坐,他不肯,只是不安地,多少有點神經質地走動著。
“你把我毀了!”
他雖然沒有講出口,但是那個曾在王爺墳滾過一身泥的於而龍,卻聽到了這無言的責難,他在腦海裡反躬自問:“ 難道你不承認把他毀了嗎?”
於而龍責備著自己,悔恨地望著這位馬上要走的老人,想起二十五年前,到火車站去接他們夫婦的時候,無論如何也料不到,甚至有最豐富的幻想力,也估計不出會有今天,又由他親手把他送走——文靜的廖師母永遠留下了。
那時候他們兩口多麼高興回到故國來啊,在月臺上興致勃勃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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