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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相信真理最終會取勝?”於而龍不能設想,一個共產黨員怎麼能失去真理必勝的基本觀點:“ 雪花遮住了大地,但是,雪花會化,春天會來,大地長存……”
“我們也許看不見了!”
“王緯宇,你錯啦!我以為你不該這樣。”他望著高門樓的二先生,在飄舞的雪花裡,彷彿看到了那種再熟悉不過的驚怖絕望的神色,那好像是一九四七年,當延安丟給了胡宗南的時候,他拿著那張《申報》,就是這個德行。
“也許我們應該識時務些,三千年為一劫,我佛如是說。”他喃喃自語地,踏著小衚衕裡的積雪,消失在黑暗裡,一路留下了彳亍的足印,但不大一會兒,雪花遮掩住這個世界上那些骯髒的一切,所有痕跡都覆蓋住了。
於而龍沿著河浜,走得夠遠的了,而他的思路,更延伸到從未涉獵過的腹地裡去。江海在後邊喊他:“ 二龍,有什麼新的發現嗎?”
他站住,回過頭來,似乎對江海;似乎對那九泉下一對特別明亮的眸子;似乎對有著媽媽眼睛的畫家;似乎對特地讓他回到故鄉來的“將軍”;似乎對石湖;似乎對那些子弟兵的英靈;也是對最早在石湖播下火種的趙亮和共產黨,大聲地說:“ 會有的,而且一定會有的。”
他仰望著那鬚髮蒼蒼的鵲山,心裡在唸叨著:
“老爹,你是歷史見證人,給我力量吧!”
第四章 (6)
太陽暖洋洋地照在兩位舊日的游擊隊長身上。
湖面上看不見一條船的影子,偶爾一片孤帆,也是在叫也叫不應的遙遠湖面上。
“別看你是地委書記,當方土地,道臺大人,也沒法擺脫尷尬局面了。”
“你自找的,活該。我真後悔沒把那孩子的餅乾帶來。”
在降落前,肖奎的孩子念蘆,曾經要拿些壓縮餅乾給他們帶著,也無非防而不備點點飢的意思,但那位驕傲的石湖支隊的隊長拒絕了。因為有人說:“ 拿著吧,萬一陷在沼澤地裡出不去,還頂點用。”於而龍感謝了孩子的好意,看來,為了面子上的光彩,只好肚皮受點委屈了。
於而龍不用看錶,太陽影子清楚地提醒他們,到了應該進餐的時間了,經過在沼澤地的奔波,早就飢腸轆轆了。“ 你承不承認,江海,文明使得人類軟弱?”
“少唱些高調,先解決肚皮問題。”
“其實,還是你消化能力不行了,樹皮草根都啃得下去,沼澤地能餓死你?當初你怎麼過來著?”
“不要懺悔了,石湖佬,也許你能找些什麼果腹?”
於而龍望著捨不得拋掉的花籃:“江海,咱們捉蝦吃。”
“沒鍋沒柴,缺鹽少醬。”
“照樣吃,就看你有沒有口福?”
“怎麼個吃法?倒要請教請教,西餐嗎?”
“石湖有句俗話,生吃螃蟹活吃蝦,趁活剝殼,往嘴裡一丟,就是了。”
“哦,野人。”
“你要想當文明人,靠那股仙氣活著,就等著夏嵐文章裡許諾給你的共產主義吧!我先去摸兩隻河蚌上來。”說著脫鞋脫襪,並且把褲腳管卷得老高老高。
江海跳起來:“你要幹嗎?”
“下河!”
“也不怕笑話,虧了沒人。”
於而龍一邊朝河裡〃著,一邊笑著說:“ 看你大驚小怪的樣子,倒像若萍那年到幹校看我那回,正好撞著我在河裡摸魚,把她氣壞了,就跟你剛才一個德行。哦,那頓抱怨哦,什麼丟人現眼啦!
什麼出洋相啦!什麼不顧身份啦!因為好多司局級幹部也圍著看熱鬧,彼此都面熟,她覺得臉上過不去;而且,不走運,馬上要‘ 解放’我,回廠抓生產,怎麼能做出這種有失體統的事?——喂,接住,江海(他隨手甩上來一隻河蚌)!把它剖開,綁在籃子裡——我弄不懂,好像當官非要有點派頭官譜不可,踱四方步,說一本正經的話,不苟言笑,做出一副儼然君子的模樣才好?純粹是假道學!——呶(他又扔上一隻更大的長了綠苔的河蚌)!這下子我們可以動手釣蝦了!”他爬上岸,抖去腿上的水,套上鞋襪,一看江海連蚌殼都撬不開:“ 唉,唉,老兄,你大概除了當官做老爺,沒別的能耐了。”
“廢話,我在修路隊當過普工。”他自負地回答。“ 那些料石,塊塊像石碑似的,不是小瞧你,廠長同志,你未必吃得消,請你欣賞欣賞——”他撩起上衣,露出脊背上的累累傷痕,並不比那些畜生用鋼絲鞭,三角帶在於而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