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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蘆葦的嫩尖,快要透出冰封的大地啦!冬天裡的春天,是在沃土中間,你怎麼能趴在孤島上等死,放棄一個共產黨員的職責呢!
然而,一個人要栽倒了,不大容易爬起來,可費勁掙扎起來,下一個跌倒的命運還在等著,所以只有死亡這條路好走,多麼不甘心啊!可是上帝不饒人哪,死神在一步步逼近……
和死神同時,也傳來了另外一個人的腳步聲……她來了,是蘆花來了。她受著支部的囑託,冒著巨大的艱險,說什麼也要把於而龍找到,她並不僅僅為了自己,而為了石湖支隊那面不倒的旗子,即使是於而龍的屍首,也得把他找回來。要是落到敵人手裡,不但精神上處於劣勢,向眾多的石湖鄉親又怎麼交待?她來了,已經搜遍好幾個湖心小島,現在,鳧著水,還不敢弄出大的響聲,怕驚動敵人,一步步向黑斑鳩島摸過來,而遠處湖村的公雞已經在啼曉了。
只要天一放亮,甚至她都有落入敵人手裡的危險,然而她哪怕豁出命去,也不能放棄尋找於而龍的打算,因為在同上級聯絡不上的情況下,理所當然地擔當臨時指揮員的王緯宇,明顯地傾向著想要把支隊拉出石湖。而在一九三九,一九四五年那樣艱難困苦的日子裡,也不曾離開石湖半步。
這支小小的游擊隊,在江湖淮海之間,雖然說不上是插向敵人心臟的一把尖刀,但由於逼近上海、南京,很有點像揉進反動派眼睛裡的一粒沙子,國民黨恨不能早日把它除掉。但是這支神出鬼沒的石湖支隊,自打成立那天起,就像棗核釘一樣,死死地在這塊土地上。
然而要想找到於而龍卻不那麼容易,她和長生,還有兩名戰士組成的搜尋小隊,在漆黑的夜裡,在迷茫的霧中,在蒙著一層薄冰的石湖上尋找著,哦,困難哪,像大海撈針一樣,哪兒也找不到生死不明的游擊隊長。
蘆花攀上了黑斑鳩島,一聽那悽苦的咕咕聲,她的心涼了半截,連鳥雀都毫無警覺地安然高眠,肯定他不會在這個島子上了;即使能夠找到的話,怕是活著的希望不大了。周圍幾個小島子都搜遍了,要是在這裡還不見蹤影,那麼他到什麼地方去了呢?
她仍然堅持著用兩隻手在地面上摸索著,一寸一寸地都仔細摸了個遍,她相信他就在這一帶,決不會離開的。有誰能比妻子更理解自己丈夫的呢?他不會呆在戰場以外的地方,哪兒戰鬥激烈,他準在哪兒,即使死,也死在槍聲最響的地方。
她一步一步在黑暗裡搜尋摸索,不敢高聲,惟恐掠起夜眠的斑鳩,招來敵人,只能輕輕地呼喚:“ 二龍,二龍!”黑夜濃霧,眼睛不起任何作用,只能靠觸覺,靠她的兩隻手。
哦,那兩隻鮮血淋漓,傷痕累累的手呵……
即使她肯定得知於而龍就在島上,這方圓十來畝大的黑斑鳩島,也夠她找的,因為她必須把每一個角落都要觸控到才能放心,何況天快要亮了,此起彼落的雞叫聲,在提醒她,趕快撤出去吧,敵人肯定在天明以後,就要來打掃戰場的。
蘆花,這個不屈不撓的人,也就只有她,才能把於而龍找到,因為她終究是他的妻子,而妻子對丈夫的愛,使得她哪怕手心的肉都刮爛了,露出骨頭,也得繼續一寸一寸土地挨著摸下去。在出發前,王緯宇不贊成她親自去:“ 我們可以多派幾個同志去找,你別冒險啦!”
“不!”蘆花堅定地回答:“誰去也不如我去!”
直到今天,於而龍也還能記得那雙血肉模糊,腫得像饅頭似的手……漁村婦女成年到輩子搓繩織網,醃魚滷蝦,張帆使櫓,打草劈柴,那雙久經風霜的手,是相當結實的,但是摸遍了那幾個島子的所有土地以後,再結實的手也毀了。哦,那些島上的枯藤敗枝,蒺藜荊棘,以及湖岸邊的銳利冰凌,刺人蚌殼,即使鋼澆鐵鑄,恐怕也得磨脫一層皮的,何況十指連心的肉呵!那雙手不成樣子了,找不到完好的地方,扯裂的傷口,絲絲的血在滲透出來,腫脹的部位又受了凍傷,在發黑壞死……然而,正是這雙手,把於而龍從死神的懷抱裡,奪了回來。
可是一直到她犧牲那天,這創傷也不曾癒合。
她說過:“二龍,我要找到你,說什麼也要把你找到,為我,是的,是為了我,可我又為了誰呢?支隊離開石湖,還叫什麼石湖支隊呢?露出了骨頭算什麼?手磨掉了有胳膊,得把你找到,得讓你活著,明白嗎?石湖支隊不能落在他手裡!”
“誰?”
她手腫得無法活動,伸不出兩個手指來表示,而是痛快直接地說:“不是夢啊!二龍,他什麼事都幹得出的。”
難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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