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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辦事非常痛快。
那些年忙到端飯碗時都得批檔案,一廠之長嘛!哪樁事能不由他拍板?因此,謝若萍給精力飽滿的丈夫,在餐桌旁邊拼上一張工作案子,他可以邊吃邊看邊批,甚至吃著吃著撂下筷子去打電話,發出一些簡潔的指示;或者叫孩子到書房裡,找一本什麼皇家年鑑之類的厚書。講究文明衛生的謝大夫,也無可奈何。他好像從來不懂得疲倦似的,在沙發上打個盹,接著搓搓手又幹。
也許那時風華正茂,精力要旺盛些?
夏嵐告訴謝若萍:“情況有點不大妙,蓮蓮要觸黴頭,我一直擔心會出事,到底捂也捂不住,一篇有來頭的評論文章裡,點了蓮蓮那幅作品。”
謝若萍才想張嘴,求兩口幫幫忙,誰知都上了報,媽呀!大夫跌坐在沙發裡,只有嘆氣的份了。
“媽,瞧你,大驚小怪,無非我於蓮臭名遠揚罷了,不同樣風頭十足麼!”於蓮伸過去手,“爸爸,給我看看判決書!”
於而龍好不容易才在那大塊文章裡,找到有關他女兒的章節,差點沒背過氣去。作者寫道:“……《靶場》裡的主人公,擺在突出位置上的,絕不是主宰時代的人物形象,而把一個沒落的,早被歷史的滾滾潮流沖走的,企圖阻擋歷史前進的絆腳石,重新像沉渣似的泛了上來。作者竭力美化這種失去天堂,而又不甘心失敗的人物,從意識形態領域裡鼓舞那一類退出歷史舞臺的傢伙,以十倍百倍的瘋狂向無產階級反攻倒算。而且作者以陰暗的階級心理,惡毒咒罵生活裡出現的新生事物,和醜化代表革命的新生力量……”
“純粹是莫須有!”於而龍撇掉那張清樣,實在使他厭惡,只不過半個火柴盒那麼大小一段文字,就像啐在臉上的一塊又黃又臭的黏痰,讓人覺得噁心。
“你還有勁頭嚷,我早就說過——”
“你早就說過什麼?少扯淡。”於而龍反駁他。
“不要不服氣,我早嗅出味道不對頭,本末倒置,怎麼能把一個代表新生力量的年輕人,處於被審判的地位,而把老傢伙擺在一號人物的突出位置上,是一個根本性的錯誤。”
夏嵐說:“埋怨也來不及了,原稿有些詞句就更不客氣了。”她從口袋裡掏出一份打字稿念著:“為誰歌功頌德?為誰樹碑立傳?
正是懷著被打倒的新仇舊恨,才戰兢兢地請出亡靈,畫了這幅七十年代的《末日審判》。我們可以回憶作者在黑線包庇下丟擲來的株株毒草,不言自明,是有其歷史淵源的。”她合上稿子,“我對他們講,舊賬還是不要提了吧!算是刪掉了。”
“我看不用刪,還在乎前科嗎?橫豎判了死刑,再多的罪名,也只是槍斃一次。”於而龍說。
王緯宇好意地說:“不要說負氣的話!”
“要我感恩戴德,謝謝大老爺殺我頭!”
“總是有錯吧!”
“對操著屠刀的劊子手來講,只要想結果性命,還怕找不到下刀的地方?”
正在看清樣的於蓮撲哧笑了出來:“看哪爸爸,這篇文章把你們二次上臺,穿新鞋,走老路的這些老傢伙,又掃了一筆,說這是社會上的一股反動思潮……”
於而龍無需瞭解什麼了,擰開電視,再也不參加他們的討論。“我說老於,你也該接受這個教訓,現在很難說這盤棋就是定局,識時務為俊傑,蓮蓮不畫,哪至於闖禍!”
夏嵐在大鏡子前端詳著自己的身材,不在意地說:“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
媽媽為了女兒,不得不趕快央告這位筆桿子,每天兩塊四的樣板伙食,吃得她越來越豐滿了:“夏阿姨,幫幫忙吧,蓮蓮是你們看著長大的呀!”
“媽,我不是三歲小孩!夏阿姨,我求你幫這個忙,建議發稿時附上我那幅畫!”
“你呀,蓮蓮,跟你老子一樣,頑固不化!”王緯宇笑了。
儘管謝若萍看出老頭子在皺著眉頭看電視,顯然是嫌她不該去求他們。但她想,這神通廣大的兩口子既然來了,必然有轉圜餘地,就服個軟,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王緯宇知道游擊隊長的倔強性格,決不會向他開口告饒的,哪怕他女兒馬上綁赴法場,也決不肯請求王緯宇開恩赦免。然而王緯宇今晚來,是向他顯示力量來的,說句透徹的話,這種力量既可以叫你平地發跡,滿身朱紫;也可以叫你身敗名裂,萬劫不復。
“太太!”他問夏嵐:“難道不可挽回了麼?”
“我說了,那是上頭有話的。”
王緯宇和他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