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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
蘆花笑了,但心底裡毫無一絲笑意,她摸了摸腰間那把匣子,在;按了按腿旁那把攮子,在;再看看前面不遠處,縣城上空的光亮,知道快要到目的地了,便說:“ 四姐你要指望著白眼狼發善心哪?等石湖見底吧!別忘了誰逼得你尋死跳湖的,別忘了誰逼著你嫁給一個癩蛤蟆,別忘了你這十年眼淚往肚裡流,打碎牙往喉嚨裡咽的日子!你還求他開恩,我,要是我的話,就去咬下他一塊肉解恨。可惜呀!四姐,陳莊是邊緣區,沒來得及搞土改,你呀你呀!真沒點覺悟,還盼望著貓給老鼠念放生咒吶!四姐,你算糊塗到了家,白眼狼十年前就不讓你跟他在一起,三個多月成了形的孩子,都不心疼折磨掉了,十年後倒能改變了主意?再說:王緯宇果然想要跟你一塊過日子,那麼瓦房裡住的是兩口子,草棚裡住著的就不是夫妻啦?他幹嘛要走?”
她自然不能告訴蘆花更多的了,甚至說出那封信,也有點後悔,多餘講出來的。
“你不說我心裡也明鏡似的,四姐,我對你不瞞不藏,他要脫離支隊,可以;你要跟他一塊飛,你自己傾心樂意,我也不攔著。有一條,記住,想對我們搞什麼鬼,不行。”
她向蘆花保證:“他不能,他不能……”
“把他寫的信拿出來!”
她慌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誰知他寫了些什麼:“你甭看啦,蘆花,他們哥兒弟兄們的私事!”
蘆花瞪起了眼:“ 四姐,你該知道我是誰!石湖支隊的指導員,你打聽打聽,那些為非作歹的傢伙,連做夢都怕我,我要你聽明白這句話,心裡沒鬼,不怕半夜敲門,幹嘛又把那封信掖起來?啊——”
在黑夜裡,在蟒河上,她被這個酸臉的女人震懾住了。她被傳聞裡說打眼睛,不打眉毛的神槍手,說五更收拾,決不留到天亮的報復之神,嚇得乖乖地交出那封信。
“記住,四姐,要說親,咱倆才真親,要說近,我們算得上姐妹——”但是,黑咕隆咚,信上寫些什麼,一個字都看不清。
前面馬上到縣城城關了,她到底是個軟弱的女人,細細品味著蘆花的話,句句在理,想起了那三個月硬給折騰掉了的孩子,心涼了半截。何況那是一個豁出命救過自己的人,那鄭重的語言是相當有分量的。溫柔的女性總是聽人勸的。她從善如流地說:“ 那我就不進城找白眼狼啦!”
“這就對啦!四姐,你要記住這句話:‘ 狼走遍天下吃肉,狗走遍天下吃屎,’就連他,你也得把眼睛瞪大點呀!”
她們把船拴在一個僻靜的碼頭,然後,上了岸,她隨著蘆花來到一家中藥鋪,敲了敲門,進到屋裡。那藥鋪的先生見到蘆花:“ 我等你不來,派人把盤尼西林,送到陳莊聯絡點去了。”
“到底弄到了,那種藥!”在門廊的黑暗裡,蘆花如釋重負地說了一句,這就意味著她的二龍得救了。
“還虧了你認識的那個飛機頭,她挺開面,說今後有什麼事,她能幫忙的話——”
“好,你點盞燈,我看個東西!”
那位“老闆”趕忙提來了過年點的燈籠,就著朦朧明滅的光線,幾行醒目的字映入眼中,蘆花怔住了:“……亟待一晤,有要事相告,對你來說,是天賜的好機會,否則追悔莫及,約定見面時間與地點,速告來人,萬勿延誤。”
就算蘆花不能全部領會,那個歷史系大學生給他哥哥寫的親筆信,半文不白詞句後面的真意。那時,她的文化程度很低,只能認識冬學課本上的一些有限的常用字,但是信裡那種待價而沽的味道,她還是嗅出來了。
四姐記得清清楚楚,那個女指導員的臉,在昏黃的燈籠光亮裡,剎那間,臉上血色全無,變成死灰般的白,白得嚇人。突然間,她問著四姐:“你能憑這封信進城?見白眼狼?”
她囁嚅地回答:“他這麼說來著!”
“好吧!”她顯然打定了什麼主意,讓四姐進到上屋裡去暖和著,她要出去辦點事,等回來一塊走。
說著,她和那位“老闆”把子彈頂上了膛,急匆匆地出門去了。四姐足足等了好大一會兒,有些店鋪都開始放開大年初一的迎神鞭炮,蘆花才回到藥鋪,招呼她一塊走。
“等急了吧?”
“我怕你出什麼事!”
“還是你划船吧!”說著,她把一包衣物扔在船後,跳上了船,天還是那麼黑,霧倒越來越重了。和來時相反,女指導員一路上沒說一句話,聰明的四姐看得出,憑著女人的細緻心理體會到,蘆花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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