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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這兒坐一會兒,”她說,“我來給您說一個很滑稽的故事。”
於是她給他說了最近的一場鬧劇,對此她現在還很激動。人家說馬西瓦太太是藝術家所娶的一箇舊日情婦,妒嫉得要命,在一次晚會上她闖進了德·伯拉加奈夫人家裡,正當作曲家伴奏那位侯爵夫人唱歌的時候,她演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鬧劇。為此,那個義大利女人氣極了,客人們則又驚奇又好笑。
氣壞了的馬西瓦想設法把她帶開,拽走那個打他耳光,揪他頭髮和鬍子,又咬又撕他衣服的妻子。
她箍住了他,使他動彈不得,這時候拉馬特和兩個僕人聞聲趕來,使勁把他從這個潑婦的手爪裡、牙齒里拉出來。直到這對夫婦走了,才算平靜下來。從這時候起,這位音樂家就總見不到了,而這場鬧劇的目睹者到處說這件事,添油加醋,使它變得十分精彩有趣。
德·比爾娜夫人對這件事十分興奮,精神貫注得沒有任何事能使她分心。馬西瓦和拉馬特的名字在她嘴上翻來覆去沒有完,刺激得瑪里奧惱火。
“您是剛才聽到這件事的嗎?”他說。
“就是,還不到一個鐘頭。”
他心裡苦澀地想:“這就是她晚來的原因。”
後來他問道:
“我們進去嗎?”
她心不在焉,順從地低聲回答說:
“好吧。”
她來去匆匆,過了一個小時走了。當她離開了以後,他一個人回到那幢冷清清的小房子裡,坐到他臥室裡一張矮椅子上。在他整個兒身心裡留下的印象是她不再屬於他了,就和她根本沒有來過一樣,留下的是一個黑洞。他向著洞底張望,那裡面什麼也看不見。他想不通,他再也想不通。假使她一點沒有迴避他的吻,她剛才至少是不可思議的心神不定,缺少接受他的願望,遊離於他的熱情擁抱之外。她是沒有逃避,她是沒有躲開,可是她的心似乎完全沒有和她一起進到房子裡來,她的心留在某個地方,很遠,在那兒遊蕩,為一些小事分心。
他於是清晰地看到他也是同樣地用靈魂與感官愛她,也許後者上更多。他無效果的愛撫造成的失望,激起了他一種想去追她的瘋狂願望,想找她回來重新佔有她。可是為什麼呢?有什麼好處呢?既然這是顆朝三暮四的心,今天惦著別的事而不在此!因此他應當等待時日,那時像她對其他的一時愛好一樣,愛情會成了這個水性楊花的情婦的心血來潮。
他慢慢地回到家裡,十分疲乏,邁著小步,眼睛看著人行道,活得累了。這時他想起了他們根本沒有約定下次的幽會,包括到她家的約會,也沒有約定到其他地方。
□ 莫泊桑/著 李庠/譯
第二章
第五節
一直到冬天開始,她基本沒有失過約。她守信但沒有準時。在頭三個月,她遲到的時間變化在三刻鐘到兩小時之間,由於秋季的頭陣雨,逼得瑪里奧撐著一把傘躲在花園的門後等她,腳踩在汙泥裡,一邊哆嗦。於是他叫人在門後搭了一個小木頭棚子和一個有頂有牆的過廳,免得每次幽會時感冒。樹木不再是鬱鬱蔥蔥,原來是月季和其他植物的地方,現在是高大的菊花花壇,有白的、粉紅的、紫色的、絳紅的、黃的;在充滿了雨後枯葉的陰鬱氣味的空氣裡,這些晚季的高貴花朵散發出它們微微刺鼻的藥香。在那座小房子前面是些五彩繽紛,由人工培植成的稀罕品種出於園丁的安排構思,組成了一個色氣清淡、變化萬千的又大又寬的十字形花圃,許多新奇品種在圃中昂然怒放,瑪里奧每次走過這個花圃時,禁不住心緒低沉,暗想這個花十字架像是標誌著一個墳墓。
他現在已經熟悉在大門後小棚子裡的漫長等待了。雨落到他安排鋪上了茅草的棚子頂上,然後沿著牆板滴下來;於是每次在這座候駕的小教堂裡,他就重溫那些相同的感想,重新開始一樣的推理,回憶同樣的期望,同樣的焦慮;同樣的洩氣,傷神。
對他說來,這是一場沒有預料到的連續不斷的鬥爭,一場耗費精力的劇烈心理鬥爭,物件是一件抓不住的,也許不存在的事物:這個女人心中的愛情。他們的那些幽會太難於理解!
她有時喜笑顏開滿心高興來了,就想談天,帽子不脫,手套不脫,面罩也不脫就坐下來,也不親吻。在這種日子裡,她想不到要擁抱。她腦袋裡一大堆吸引她關注的事,一大堆比將嘴唇伸給一個失望得心痛如絞的情郎更吸引她關注的事。他坐在她旁邊,心上嘴邊充滿了根本沒有機會說出來的熾熱的話;他聽著,他答覆,還得儼然像對她說的十分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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