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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見深落座之後,廳堂之內的燈光驟然暗下,而廳堂之外的燈火卻猛地亮起。
於是水池中的蓮花開始動了:搖曳著、抖動著,相互之間挨擠嬉戲著,好似那妙齡鮮妍的少女,正在交頭接耳,竊竊而而笑。
這個季節本不是蓮花開放的時節。池中的蓮花當然不是真正的蓮花。
那是一個個穿著或粉或紫或白的紗衣,潛藏在水裡的佳人。
她們金蓮細點、玉臂輕舒,如飛天仕女一樣在這倒映著天河的池上翩翩起舞。
天上的月投下了一束光,這束光便正中這個池子,和池上的美人。
蕭見深看得很認真。江南的歌舞與宮廷的歌舞多少還是有不同的,危樓中排的又是另外一種風格——至少就算是宮裡,也沒有每一個舞姬都身懷絕技,能輕飄飄飛上離地兩三丈的位置。
屋內是晦暗的。傅聽歡一直在喝酒。
從蕭見深剛剛進來就在喝,從池上的美人動起來就開始喝酒,等那些美人真如飛天一樣一忽兒飛進了廳堂,在黑暗中驟雨極旋般的旋轉起來,再一下轉進蕭見深懷中的時候,傅聽歡終於忍不住捏碎了自己手中的杯子。
但他面上還保持著微笑,那捏碎的杯子也被他收入袖中。
這樣的微笑和他接下去的動作十分契合,他又拍了拍手,燭火次第亮起,這樣的亮光中,他的眼神也閃爍著同樣的光芒:“如何?對她還滿意嗎?如果不滿意——”他噙著笑容,又一拍手,便有一排女子魚貫從角落走出,環肥燕瘦,各佔勝場。傅聽歡的聲音也如這些女子上身上的衣服一樣輕飄飄的,“還有這些。”
蕭見深沒有看坐在旁邊的主人。
他用手抬起了依偎在自己懷中的女子。
那確實是一個漂亮的女人:閃爍著光的眼睛、飽滿的紅唇、吹彈可破的肌膚。兩人目光一對,對方就似有些不自在的垂下了眼,長長的睫毛一抖之間,就好像露珠轉瞬即逝的脆弱,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其摟入懷中,輕憐□□地呵護一番。
女子的手臂已如蛇一樣纏繞到蕭見深的脖頸上,她傾身上前,大約想要索取親吻。
傅聽歡臉上的笑容頓時收起,神色有一瞬的陰晴不定。
緊接著,他驟然站起來便準備離開這間廳堂。但在他邁出第一步之前,坐在位置上的蕭見深一振衣袖,平地就呼地捲起一股狂風,將他懷中,連同那成排站在面前等待挑選的女人全部揮出了室內!
大廳的正門“哐”的一聲合上,屋內剛剛亮起的燭火在狂風中熄滅,在所有其他人都因為這力量而不由自主退出去的時候,唯獨蕭見深與傅聽歡還站在原地!本要走的人猛地回身,面容在驟明驟暗的光線中似有幾分叫人心驚的陰森詭譎,又似有幾分難以形容的脆弱。
蕭見深讀出了後者。
所以在將閒雜人等揮出廳堂之後,他再一招手,便將傅聽歡攬入懷中,一同坐下,這時方才悠悠一嘆:“也不知我的傻聽歡究竟在想些什麼?”
這個形容詞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傅聽歡哪怕第二次聽到,依舊打了一個大哆嗦,連自己本來要說些什麼都忘了,當然也不會記得自己此刻應該要掙脫蕭見深的懷抱。他冷靜自持地問:
“……你是什麼意思?”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相比傅聽歡,蕭見深除了心塞一點之外,基本十分平靜。
所以他也平靜地陳述道:“我來此地雖不全是為你,至少有一半為你。你不想與我交歡也罷,要讓我看歌看舞也好,但讓人帶我沐浴卻於暗處窺探,讓人排演歌舞又心生不悅……這究竟是何道理?別人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你倒偏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冰冷的月光從其餘並未合上的門窗處射入,照亮了傅聽歡半張面孔。
傅聽歡被蕭見深抱著,智商下降三成;被蕭見深獨有稱呼擊中,智商再下降三成。用剩餘的六成智商,他努力回憶了一下自己想說的話,想倒是想起來了,但好像再沒有辦法醞釀出那種一半烈焰一半寒冰而他置身中間的煎熬情緒。
所以他鬱悶地倒了兩杯酒,其中一杯遞給蕭見深。
琥珀色的酒液剛剛注入甜白瓷裡,便被修長的手指執起喝下。
如此數杯過後,傅聽歡方才藉著微醺之意嘆息出聲。他心中有了一點熱意與醉意,但面對著那近在咫尺的容顏,他還是無法輕而易舉地將話說出口,只能轉開視線,看著其他方位:“蕭見深,你說我不夠愛你……奈何我實在太過愛你。”
他的目光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