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騫一走,晏紫眼裡盡是說不清的愧疚。
我枕著枕頭,仰著頭,包紮著紗布的手稍稍動了動,乾白的唇角一抿,虛著嗓子說:“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晏紫捏了一下我的手指,蹙眉。
“我同樓奕通了信,”晏老爺忽的道,“他定會有辦法。”
晏夫人臉上一陣釋然,而倏忽又想起了小山亦是在場,望了他一眼,眼中卻是染上濃濃的鬱色。
分明他在,卻是毫無力可出。
晏老爺的這一句話,在晏千山聽來,不過就是斥責他不如樓奕,不同意我與他在一塊兒,恨他無用。
晏千山一直沉聲,卻是驟然而言:“我去找樓奕,驛使不如我馬快。”
晏老爺鬍子一跳,滿是怒意,卻又被晏夫人勸下。
而晏夫人語出驚人:“爾望你吹什麼鬍子,倘若出發遲了,你便是少了兒子不夠,你還要少掉你的親生女兒嗎?!”
少了兒子?
晏紫抓住晏夫人的手,問道:“什麼叫做少了兒子?”
晏千山抬眼驚異,似是不相信地看了我一眼。
而我什麼都不知道。
“小山並非己出。”晏夫人望著我們所有人,一字一頓道,“一切皆怪我。”
而我猛咳了兩聲,“晏夫人你何必顧忌我,何必非要這樣胡說?”
晏夫人卻是一臉篤定,眼中瀲灩,“瞞了大半輩子,總歸是知錯,瞞不下去了。”
“現下並非是說這件事情的時候,你要說,等阿禾好了也不遲。”幸虧晏老爺及時想通,攔住晏夫人。二人小聲說了幾句,便是回房,讓大家都回去,令我再休息一會,晏紫見此退了出去,只是小山站在床頭,恍若未聞,一動不動。
這病氣深重,滿是藥味的屋裡只留下我同小山二人。
闔上門,揹著光,他默默立了一會,呼吸聲厚重,而我被床幃擋著視線,看不到他的神情。
晏千山並沒有片刻欣喜,他僵著唇,身影微顫:“寧願是姐弟,方能救你。”
我啞然一笑,失聲道:“我相信你能救。”
晏千山沉吟,彎下身來,坐到我床沿,他喉頭一動,“謝禾,你莫要死了。”
我眼裡一熱,憋著眼淚露了一個笑來。
晏千山揉了揉我的頭。
這時,金毛敖犬卻是用頭頂開了房門,嗚咽一聲,跑了進來。
晏千山摸了摸它頸脖上的毛,對我道:“謝禾,可想吃知味齋的蜜汁糖藕?”
我還未點頭,卻聞得狗吠,意表贊同。
“好啊,你去京城幫我捎上一些,想吃。”我眼角一淺,指尖冰涼,笑意卻是暖暖。
從前阿紫曾問我什麼吃食最為可口,我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細細回想了一下送入口中的蔬菜果肉餅糖糕點,對她道了兩個字:“火候。”
火候極為重要,譬如有些果子生的好吃,有些熟了甜了才入味,而若是談論到肉,大概九分熟最合我的口,雞蛋只要六分熟,桂花糕黏軟蒸的時間得長,板栗酥鬆甜火要燒得旺幹。
問著火候從何而來,自然就是柴火鼓風而來。
曾經我過於糾結孰是孰非,孰為廢柴,到頭來只是讓自己心憂,我又何必追究於對錯。即便是一根廢柴,也終究有被人拾起的時候。當不了柴火,但也能化作春泥更護花不是?萬物都免不了落葉歸根,我早早地被晏老爺晏夫人接受,而我自己為何要放不下呢?
晏夫人那日讓我喚她一句孃親,原來不僅僅是認同我與晏千山,更重要的是她承認有我這個女兒。
我很知足。
樓奕風塵僕僕,聽聞他們來的時候,我眼皮重得黏在一起,幾乎是睜不開。幾日以來,若我有半分意識,便是瞅著門外,期望有誰能回來。
小聲議論紛紛,我頭疼欲裂。
“五行缺木。”
“水生木,木克土。”
“阿禾這體質,估計唯有一種藥材能用。”
“什麼藥?”
“阿魏果的根。”
生於潭水,長於灘塗。北漠之濱,沙漠之中。我依稀記起了些什麼,大漠孤煙,黃沙漫天,一輪血日殘陽,霧靄沉沉,黎明清冷。一個人滿身是泥,卻是從土裡鑽了出來,手中攥著緊緊不放的,便是那阿魏果。
我喉嚨裡發不出聲,只是聽樓奕的聲音,也好似隔了雲霧,拉上了簾帳,傾耳細聽也聽不清楚。
“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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