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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絡柳枝姑娘被某個大官娶去的結局,容若這裡所哀傷的應該就是小表妹的進宮之事吧?
第52節:臨江仙·寒柳(飛絮飛花何處是)(5)
容若的另一首詠柳詞,即《淡黃柳·詠柳》(三眠未歇),也用到過〃紅板橋空,湔裙人去〃的句子,分明在用李商隱的故事,但是,這首《臨江仙·寒柳》的〃湔裙〃若作此解,卻怕與開頭處〃飛絮飛花何處是,層冰積雪摧殘〃的意象不大合拍了。
另覓蹊徑,湔裙還有另外一個典故,見於《北齊書·竇泰傳》。當初,竇泰的媽媽聽到屋外風雷交作,像要下雨,便起身到庭院去看,只見電閃雷鳴、暴雨傾盆,竇媽媽一驚,突然坐起,原來是南柯一夢。這一夢可把她嚇壞了,冷汗淋漓,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竇媽媽懷上了竇泰。
就這樣過了十個月,眼看產期到了,孩子卻怎麼也生不出來。竇媽媽急壞了,趕緊找巫師來想辦法。巫師說:〃這好辦,你只要〃渡河湔裙〃,生孩子就會容易了。〃竇媽媽言聽計從,知行合一,果然把竇泰順利地生了下來。
如果取這層意思的話,〃湔〃字就不該讀為一聲,而該讀為四聲,意思同於〃濺〃,和〃洗〃的意思就沒有關係了。容若用竇媽媽〃渡河湔裙〃的典故,當是指髮妻盧氏當初的難產。盧氏就是死於難產的,這和上片意象便關聯得緊了,也明確點出了悼亡主題。而最後結語〃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生死永訣之痛,任什麼也無法消弭。
這首詞,曾被那位對納蘭詞評價不高的陳廷焯贊為納蘭詞中的壓卷之作,不知道容若聽到了會不會高興一些呢?無論如何,〃愛他明月好,憔悴也相關〃,〃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都是性靈之句,非摯情摯性之奇男子無以得之。
第53節:臨江仙(點滴芭蕉心欲碎)(1)
十四
臨江仙(點滴芭蕉心欲碎)
點滴芭蕉心欲碎,聲聲催憶當初。欲眠還展舊時書。鴛鴦小字,猶記手生疏。
倦眼乍低緗帙亂,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燈孤。料應情盡,還道有情無。
這是一篇傷情懷舊之作。
容若聽著雨打芭蕉的聲音,心欲碎,那聲音彷彿打在心頭的錘子,一下下,敲打著心口處最軟弱的那塊地方……那是過去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因為過於幸福,所以不堪回想。
芭蕉,在文學作品中歷來都有兩個牢固的意象:一是〃雨打芭蕉〃,也許是因為芭蕉寬大的葉子最容易凸顯出雨水的聲音吧,如果是驟雨,那聲音便急促而難捱,如果是疏雨,那聲音便淅瀝而憂傷,所以有〃疏雨聽芭蕉,夢魂遙〃,有〃深院鎖黃昏,陣陣芭蕉雨〃,有〃點點不離楊柳外,聲聲只在芭蕉裡,也不管、滴破故鄉心,愁人耳〃;另一個是捲心芭蕉,芭蕉的葉子是聚攏在一起的,隨著漸漸成熟而漸漸舒展開來,正像愁人心緒的舒與卷,所以有〃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
所以,當詩詞作品裡芭蕉和雨這兩個意象共同出現,那往往就是主人公發愁的時候到了。芭蕉和雨長久以來都組成了一個固定的意象符號,所傳達的資訊主要有兩個:一是愁緒,二是孤獨。於是,當容若吐出〃點滴芭蕉〃這四個字的時候,不用再說別的,我們便已經能夠體會到他下面要表達的是怎樣一種情感了。
〃點滴芭蕉心欲碎〃,這一句從字面理解,〃心〃首先是芭蕉的心……芭蕉在雨絲無休無止的敲擊中,〃心〃已經快被打得碎了;而後,〃心〃才雙關為容若的心……雨水打壞的是芭蕉的心,也是我自己的心。
芭蕉的心,這就關聯到芭蕉那個〃束〃與〃展〃的意象。要知道,芭蕉本是沒有心的。……當初,禪宗的五祖準備交授衣缽,神秀和慧能分別作過兩個著名的偈子,一個說〃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一個說〃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臺〃,陳寅恪質疑說:這兩人全都搞錯了,不能拿菩提樹來打比方的,該用芭蕉。
菩提樹高大堅固,常青不凋,根本無法形成〃空〃的意象,而細考當初中、印兩地的佛學比喻,普遍所用的都是芭蕉一類的植物。
印度佛學裡有不少內容都是講述觀身之法的。什麼叫觀身之法?大體來說,就是你用什麼方法來看待你的肉身。印度人通常怎麼看呢,他們有一個很好的比喻,人的身體如同芭蕉。
為什麼比作芭蕉呢?因為芭蕉有個特點,葉子是一層一層的,剝完一層還有一層,剝完一層又還有一層。如果有人沒見過芭蕉,那就不妨想想洋蔥,還有捲心菜,反正就是這種剝完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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