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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遊記;這也是窮措大替代旅行之一法,從前的雅人叫做〃臥遊〃的便是。從遊記裡,至少可以〃知道〃些異域的風土人情;好一些,還可以培養些異域的情調。前年在溫州師範學校圖書館中,翻看《小方壺齋輿地叢鈔》的目錄,裡面全(?)是遊記,雖然已是過時貨,卻頗引起我的嚮往之誠。〃這許多好東西喲!〃盡這般地想著;但終於沒有勇氣去借來細看,真是很可恨的!後來《徐霞客遊記》石印出版,我的朋友買了一部,我又欲讀不能!近頃《南洋旅行漫記》和《山野掇拾》出來了,我便趕緊買得,復仇似地讀完,這才舒服了。我因為好奇,看報看雜誌,也有特別的脾氣。看報我總是先看封面廣告的。一面是要找些新書,一面是要找些新聞;廣告裡的新聞,雖然是不正式的,或者算不得新聞,也未可知,但都是第一身第二身的,有時比第三身的正文還值得注意呢。譬如那回中華製糖公司董事的互訐,我看得真是熱鬧煞了!又如〃印送安士全書〃的廣告,〃讀報至此,請念三聲阿彌陀佛〃的廣告,真是〃好聰明的糊塗法子〃!看雜誌我是先查補白,好尋著些輕鬆而雋永的東西:或名人的趣語,或當世的珍聞,零金碎玉,更見異彩!——請看〃二千年前玉門關外一封情書〃,〃時新旦角戲〃等標題①便知分曉。
①都是《我們的六月》中補白的標題。
我不是曾恭維看報麼?假如要參加種種趣味的聚會,那也非看報不可。譬如前一兩星期,報上登著世界短跑家要在上海試跑;我若在上海,一定要去看看跑是如何短法?又如本月十六日上海北四川路有洋狗展覽會,說有四百頭之多;想到那高低不齊的個兒,松密互映,純駁爭輝的毛片,或嚶嚶或嗚嗚或汪汪的吠聲,我也極願意去的。又我記得在《上海七日刊》(?)上見過一幅法國兒童同樂會的攝影。攝影中濟濟一堂的滿是兒童——這其間自然還有些抱著的母親,領著的父親,但不過二三人,容我用了四捨五入法,將他們略去吧。那前面的幾個,豐腴圓潤的龐兒,覆額的短髮,精赤的小腿,我現在還記著呢。最可笑的,高高的房子,塞滿了這些兒童,還空著大半截,大半截;若塞滿了我們,空氣一定是沒有那麼舒服的,便宜了空氣了!這種聚會不用說是極使我高興的!只是我便在上海,也未必能去;說來可恨恨!這裡卻要引起我別的感慨,我不說了。此外如音樂會,繪畫展覽會,我都樂於赴會的。四年前秋天的一個晚上,我曾到上海市政廳去聽〃中西音樂大會〃;那幾支廣東小調唱得真入神,靡靡是靡靡到了極點,令人歡喜讚歎!而歌者隱身幕內,不露一絲色相,尤動人無窮之思!繪畫展覽會,我在北京,上海也曾看過幾回。但都像走馬看花似的,不能自知冷暖——我真是太外行了,只好慢慢來吧。我卻最愛看跳舞。五六年前的正月初三的夜裡,我看了一個義大利女子的跳舞:黃昏的電燈光映著她裸露的微紅的兩臂,和游泳衣似的粉紅的舞裝;那腰真軟得可憐,和麥粉搓成的一般。她兩手擎著小小的鈸,錢孔裡拖著深紅布的提頭;她舞時兩臂不住地向各方扇動,兩足不住地來往跳躍,鈸聲便不住地清脆地響著——她舞得如飛一樣,全身的曲線真是瞬息萬變,轉轉不窮,如閃電吐舌,如星星眨眼;使人目眩心搖,不能自主。我看過了,恍然若失!從此我便喜歡跳舞。前年暑假時,我到上海,剛碰著卡爾登影戲院開演跳舞片的末一晚,我沒有能去一看。次日寫信去〃特煩〃,卻如泥牛入海;至今引為憾事!我在北京讀書時,又頗愛聽舊戲;因為究竟是〃外江〃人,更愛聽旦角戲,尤愛聽尚小云的戲,——但你別疑猜,我卻不曾用這支筆去捧過誰。我並不懂戲詞,甚至連情節也不甚仔細,只愛那宛轉淒涼的音調和楚楚可憐的情韻。我在理論上也左袒新戲,但那時的北京實在沒有可稱為新戲的新戲給我看;我的心也就漸漸冷了。南歸以後,新戲固然和北京是〃一丘之貉〃,舊戲也就每況愈下,毫無足觀。我也看過一回機關戲,但只足以廣見聞,無深長的趣味可言。直到去年,上海戲劇協社演《少奶奶的翁子》,朋友們都說頗有些意思——在所曾寓目的新戲中,這是得未曾有的。又實驗劇社演《葡萄仙子》,也極負時譽;黎明輝女士所唱〃可憐的秋香〃一句,真是膾炙人口——便是不曾看過這戲的我,聽人說了此句,也會有〃一種薄醉似的感覺,超乎平常所謂舒適以上〃①。——《少奶奶的扇子》,我也還無一面之緣——真非到上海去開先施公司不可!上海的朋友們又常向我稱述影戲;但我之於影戲,還是〃豬八戒吃人參果〃②呢!也只好慢慢來吧。說起先施公司,我總想起惠羅公司。我常在報紙的後幅看見他家的廣告,滿幅畫著新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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