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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刻了字,刻了兵籍號碼、士官長的名字,以及購於金門陽宅和購買的年月日。
這梳子跟了我好幾年,一直到一九八四年我寫了一個有關老兵娶少妻一番曲折之後有了圓滿結局的劇本,或許潛意識裡希望士官長也能有這樣的人生吧,所以把男主角的名字乾脆取做「老莫」,不久之後,當我有一天忽然想起那把梳子的時候,就怎麼都找不到了。
梳子不見了,但某些記憶卻始終難忘,尤其是茄子和士官長的屍體與氣味的關係。我不否認那種聯想幾乎成了我一種病態的強迫性反應和行為,總之,只要看到眼前出現茄子這道菜,無論什麼煮法,最初的幾年是直接反胃,而後幾年則是自我說服,我會先跟自己說:
「這是茄子,你看,它是很香、很下飯的魚香茄子,這跟當年士官長那一袋屍塊一點也沒關係……,然後開始反胃。」
五十幾歲過後,我好想遺傳了媽媽當年的毛病,嗅覺慢慢喪失,或許是這樣吧,這兩三年來我已經可以安心地接受茄子,雖然只剩下口感和味覺。
或者是……經歷過太多親人的死亡現場之後,我已經無感了……,或是……故意遺忘?
愛——
阿春小我兩歲,所以是在我三年兵役的最後一年他才下到我們的單位來,不過,報到之後,也不知道是他「造型驚人」,還是在中心的時候有過逾假不歸的記錄,各連竟然沒人要他。
記得那天營部都已經開飯了,人事官還在大聲小聲地打電話協調各連「收容」,最後營長開口了,說:「沒人要就留在營部吧!可以把沒人要的兵帶好,那才叫本事!」
之後,我們就看到一個戴著太陽眼鏡、瘦得像一根籤,卻偏偏穿著一身改得幾乎完全貼身的軍服的傢伙,走進餐廳。而更令人震驚的是他的行李,除了隨身軍品之外,他還帶來兩個大皮箱、一把吉他以及一個質感看起來相當高階的小箱子,後來我們才知道里頭裝著的竟然是量「手」訂做的保齡球一顆。
「啥名字?」營長問他。
「Haru。」他恭敬地答。
全場愕然之下,我連忙跟營長解釋,那是日文「春」的發音。
「我操你媽,你當日本兵啊?」營長開口罵,他才緊張地說出他的全名,不過隨後又加了一句:「報告營長,我媽不見了!對不起!」
這話一出,整個餐廳已經完全嚴肅不起來了,連營長都笑著罵說:「你這小子不是傻子就是徹底裝傻。」
後來我們當然知道他不是傻子,也沒裝傻,他說的是實話,包括他說媽媽不見了也是真的。
阿春的爸爸是船員,一年到頭不在家,媽媽呢,則是一天到晚不在家,不是打牌就是到處趴趴走,「善盡母職」的惟一方法就是給錢,要啥有啥;不過,當他入伍進了訓練中心,媽媽卻給他寫了一封信,大意是阿春已經是大人了,她的義務了了,當了一輩子活寡婦之後想過自己的日子了……。
等阿春休假奔回基隆,才發現房子、傢俱包括他留在家裡的摩托車都被媽媽賣掉了,剩下的就是他隨身帶來的那些家當;至於逾假的原因也和媽媽有關,因為他幾乎南北親戚都找遍了還是沒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裡,以及跟誰在一起?
既然沒有人要阿春,而營長偏偏又說過「把沒人要的兵帶好才是本事!」所以最後他就當了營長的勤務兵。
阿春這個人……,說好聽是勤快、機靈,說難聽是很大小眼、朝會逢迎拍馬,反正沒多久長官們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小兵們則當面白眼、背後攻訐,知道他和那個女孩的戀愛事件發生之後,小兵們對他才有了另一種評價,當然,我也一樣。
女孩是一個831的小姐,據說長得非常像當時的電影明星林鳳嬌,所以很多人去排她的隊;不過,「負面評價」也很多,說她「只會笑」,但在床上「沒反應,就一副隨便你啦!」的樣子。也有人說「她會莫名其妙地哭,卻還安慰我說:‘你做,你做,跟你沒關係!’」
有一天,當營部計程車官又七嘴八舌聊起831那女孩的種種傳說時,在一旁幫營長擦皮鞋的阿春忽然插嘴了;這一說,不得了,他就像性學大師一般足足開示了我們一整個晚上。
概括地說,反正就是因為從小媽媽幾乎成天不在家,所以三餐只好找鄰居的眾媽媽;也因為這樣,他學會了察言觀色,學會了講好話、施小惠,這樣不但有飯吃,有時候還有額外的零用錢可拿。某一天,當這群寂寞的媽媽發現阿春已經「轉大人」之後,阿春可以做、而且常「吃好逗相報」被要的「小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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