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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下得山來回來江州,銷了喪假重又當起差來,那個外室樊娘也跟了一道,因著妻孝,不能十分張揚,外出便不帶樊娘。
徐老爺是慣會喝風流酒使脂粉錢的人,原在金陵哪個行貨抬小娘開臉都少不了他,如今到了江州這個小地界,平日裡熱鬧便少,選荷花仙子這樣的事,哪裡能少了他,見著自己傾心的不曾選上,搖了扇兒吩咐家人去問那粉衣女子的行院,將人悄悄定下,夜裡掩人耳目的過去,也好寬慰佳人一番。
不防此時叫人喝破,漲了一張臉皮,悄聲兒吩咐船家,叫他趕緊劃得遠些,那船家一篙撐開,正撞在王老爺船上,兩個船伕吵將起來,徐通判恐惹了人的眼,急急撒了些錢,他此番來便是青衣舊裳,租了條不起眼的烏蓬船兒,不意還是叫人認出來,趕緊拿袖兒掩了臉,藏在那綠葉底下要出去。
四周擠的水洩不通,全是船隻,得了花魁的小娘還要彈箏奏上一曲,徐老爺哪裡出得去,此時又悔沒租個好些的船,連簾兒也無,縮了身子擠在船艙裡,伸手摘了些荷花荷葉擋了臉兒不出聲。
喝破徐老爺是他同僚李同知,他認出徐老爺的聲音,叫船上別個高聲喝了出來,若不然,旁人哪裡認得出他的聲兒,知州下面這兩人管的事務原是一樣,常為著鹽糧水利起爭執,李同知還不知徐老爺的考評叫改了丙,還以為是原來刺探出來的甲等,這才看他不過,尋了這樣好的由頭,怎麼會不下他的臉面。
待回去還要報給知州知道,參他一個孝期作樂。守妻孝雖不如父孝母孝一般丁憂在家,明面上卻還是要裝的,徐老爺連百天都沒過就來趕這熱鬧,倒給人留個寡義的斷語。
這番官司蓉姐兒全不知道,她看完美人轉圈就累了,小手往王老爺的大肚皮上一搭,綣起來睡著了,瘋玩了一場,“呼哧呼哧”的打起了小呼嚕。
☆、第57章 貪涼愛睡蓉姐染痘觸動心腸徐郎延醫
蓉姐兒在船上玩得滿身是汗,粉白的臉蛋熱得通紅,叫荷下涼風一吹夜裡回來便著了涼,好好的人兒去的,回來寧姐兒妍姐兒全無事,只有她傷了風,潘氏心疼的不行。
問明瞭她在船上睡過覺,就料定無人給她蓋衣,王老爺到底是個男人,長到這個年歲也不曾帶過小娃娃一天,朱氏蘇氏就是看見也不會多這個口,蓉姐兒當時覺得涼快,過後便鼻塞,小手捂了嘴兒連聲打了一串噴嚏,玉娘趕緊煮了老薑湯,還是沒把這病壓下去。
初時不過流些清鼻涕,還是一樣玩耍,小人兒最不會作假,有力氣了便滿院子跑,沒無力便偎在人身上,把頭靠著你,懨懨的不出聲。
蓉姐兒便是這般,煮了柴胡湯把她吃,還是三日好兩日差,敗了胃口吃不下東西,圓嘟嘟的臉蛋瘦了一圈。
玉娘帶了她睡,蓉姐兒是六月裡生的,卻最是怕熱,夜裡熱得煩躁起來又是踢被又是蹬腿兒,哼哼唧唧個不住,玉娘便守了她,把著扇兒送風給她,涼快了便睡過去,等熱了再醒過來又踢蹬腿,如此反覆。
床板上搭了一塊大毛巾,玉娘夜裡要給蓉姐兒起床擦好幾回身,櫃上還擺冷水缸子,把煮過的茉莉花水放涼了擱著,夜裡蓉姐兒一醒就叫她喝上幾口,怕她汗出的太多,人跟著發虛。
這樣精心照看著,到了夜裡蓉姐兒還是哼哼,玉娘摸她身上有些熱,還以為是熱著了,拿了毛巾給她擦汗,蓉姐兒重重抽一口氣,嘴裡嚶嚶出聲:“玉娘,我疼。”
玉娘唬了一跳,坐起來點上燈,夏日裡蚊蟲多,屋裡早早就掛起了紗帳子,玉娘夜裡睡時都仔細檢視了,怕有蟲鑽進來咬了蓉姐兒,聽見她叫還以為被咬了,抱起來湊近了燈細看,這才瞧見蓉姐兒胳膊上起了個紅包。
她小人兒面板細嫩,一個紅點點生在白生生藕節似的胳膊上尤為顯眼,玉娘拿出涼油給她抹上一點,涼沁沁的止了痛,蓉姐兒打個打哈欠,翻身又睡了過去。
誰知到了第二日早上起來,胳膊上背上,稀稀疏疏起了好幾粒紅包,蓉姐兒一動就熱得癢癢,手要去抓,叫玉娘拉住了,她抱了蓉姐兒去尋潘氏,急得滿頭是汗:“老太太,這莫不是起了水皰吧。”
潘氏聽這一句差點翻了碗,蘭娘趕緊過來看,掀起衣裳一瞧,皮子裡還有沒發出來,拿指頭輕輕一按,蓉姐兒直叫疼,兩個俱都變了顏色,蘭娘趕緊叫女兒回屋,脫了衣裳細細察看一遍,這才放心嘆一口氣出來,妍姐兒身上乾淨的很,半個紅包也沒有。
潘氏跌了腳就要罵,細細一想,便是從船上下來才不好的,只以為是小兒熱傷風,連吃了好幾日的藥,不成想竟是染了水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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