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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打書說的是遊俠義士,袍帶書說的是帝王將相,神怪書便是志怪小說了,家家請得這些個先兒,好茶好湯好飯的供著,日常便收拾出一間房叫他們住,還僱一個小廝專門侍候著,生意好不好,全看說書精不精。
沿著河的這三家便是江州最好的說書場了,架起半人高的高臺,擺上一張几案,放了驚堂醒木,拿大茶缸子灌上一茶缸的水,一場書說完,茶博士好給添上幾回水,從清晨到半傍,一到開講時分街頭巷除了叫好聲,再聽不見別個。
還有那頭上掛了木頭箱子到處賣貨的饒骨兒,大多是些七八歲的男娃兒,家裡做些炒豆子炒瓜子,包些個糖豆,一個個擔著在說書場裡串著賣。
聽說書的年長的人居多,再不然就是臨河住著的小孩子,小娃兒們不給錢,扒門邊站角落,只不惹眼,店家也不很趕了他們。
沈老爹扔了五十個銅板,跑堂的見他身邊還立個女娃,引他們往樓上臨穿的角落裡,給上了一壺八寶茶,蓉姐兒自家燙過杯子,倒了兩杯,見那串場賣豌豆黃荷花酥綠豆糕的,扯扯沈老爹的袖子。
沈老爹一樣兒給她來了一碟,就著點心,聽了一肚子的武松三碗不過崗,西門慶血濺鴛鴦樓。沈老爹常來,跑堂的早跟他熟了,帶的這個角落尋常無人肯坐,因著前頭一根柱子當著人,看不見外頭,安排給了蓉姐兒倒正相宜。
八寶茶水嚥下肚,荷花酥加著武二郎的英雄事,一坐就是一上午。蓉姐兒聽了一肚皮的渾話,一路走還一路問:“是武二郎厲害還是魯智深厲害,武二郎打死老虎,魯智深是打鎮關西,一樣是三拳頭,我覺著還是武二郎厲害些。”
帶個小女娃兒來聽《水滸》已是越了格,可沈老爹卻不在意:“可不,這兩個都作大和尚打扮,要跑呢!”一路走一路分說,走到書局前還給蓉姐兒買了四五本墨刻本子。
蓉姐兒從此就跟偷過腥的貓兒似的,再不肯日日枯坐家中了。曉得沒人帶著不能出門,既答應了悅姐兒,今兒一回來便換了家常衣裳,磨著外公端茶倒水捶肩揉腿,一會兒問:“阿公,茶燙不燙呀?”一會又問:“阿公,力道要不要重著些。”
潘氏看了從鼻子裡哼哼出來:“你阿公統共就這點子頭髮了,再這麼全叫你騙掉了。”沈老爹卻受用的很,擺了幾次架子,放下茶碗道:“說罷,又想出去了?”
蓉姐兒笑嘻嘻的,腆了臉湊上去:“可不是我,是李家的妹妹,知道我去聽過書,可眼熱呢,她過兩天來家玩,咱們就往臨河街轉一轉可好?”
這話在阿公阿婆面前好說,到了秀娘面前瞞得死緊,只說李悅姐要過來作客,秀娘還給女兒三兩銀子:“既是她來玩,你便好好招呼著,要吃個甚廚房裡做也成,外頭買來也成。”
到了日子悅姐兒只帶了香羅出來,小人兒有模有樣:“蓉姐兒屋子沒我大,再站個一排丫頭太擠了,她那兒也有人服侍的。”
一進門兩個就把丫頭差著站出去,兩個關起門來弄鬼,悅姐兒身量比蓉姐兒小,穿著葛布裙子解下頭上的紗花金飾,香羅已經叫銀葉帶到後頭去吃點心。
蓉姐兒捂了嘴悄聲道:“那酒釀餅子我是叫廚房拿陳酒糟做的,吃時香,過後便要醉,就睡在後頭房裡,等咱們回來了,她還沒起呢。”
一路繞過正院,沈老爹早早就在門前等著,兩個一刻也不敢耽擱,步兒一邁就往臨河街去了,悅姐兒又喜又怕,一路不住的看著行人,她從小到大沒怎麼出過門,四月十四軋神仙,正月十五鬧元宵,這些個熱鬧一回都沒瞧過。
出門不過一刻,就把害怕丟到腦後,一路只顧著看稀奇,看見什麼都覺得有意思,蓉姐兒勾住她的手:“你看,再往前有看雜耍的,初一十五都有,今兒卻瞧不成,咱們往南邊去。”
蜜煎餅子,爆炒爆花,羊肚鴨血,豬胰胡餅,一路都是悅姐兒沒嘗過的小食,她還不大敢吃外食,蓉姐兒也不敢叫她吃,還是潘氏說的,說悅姐兒嬌嫩,若吃壞了沒法子交待。
午時前後街上最是熱鬧,街邊還有小販擔了新藕荷花來賣,這時候便有碗口大的荷花,長梗條拿在手裡捧花回去,悅姐兒愛得不行,她家裡頭花還不曾開呢。
蓉姐兒大方摸出錢來,扔給那賣花的,撿一朵還沒全開的遞給悅姐兒,兩個小丫頭咕咕咯咯笑了一路,今兒原也不及聽說書,只在街上走了大半個時辰,便又悄悄往回去。
秀娘懷得身子欠覺,一吃飽了就要睡,玉娘幾回想去說,門口的紗簾子都掛著沒挑起來,她知道蓉姐兒出去了,急急派兩個小廝跟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