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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子一起啟蒙,她們日後個個能誦詩寫字。家塾設定的課程,固然請了國學大家林琴南,不免講析四書五經,更延聘新派名流林白水,既介紹天文地理,又細述境外概況,甚至招了外籍教師華惠德(加拿大)、嵯峨峙(日本)來家教習英文、日文。雖說晚清風氣逐漸開放,但基層官吏中能如此新舊不拒,中外兼學,畢竟不多見的。
林孝恂的開明還惠及嫡系以外的後輩,入杭州家塾啟蒙的除自身兒女,並有老家福建的侄兒,其中不乏出類拔萃者,如以《與妻書》凜然殉道的林覺民,與林覺民一起為黃花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尹民,前仆後繼組織起義光復福建的林肇民。林孝恂又出資送外姓的蔣百里赴日本留學,蔣後來成為民國時期著名的軍事教育家。
辛亥後那些前清官吏紛紛回老家廣置田產以保晚年,林孝恂卻客居新開埠的上海,投股商務印書館以助現代出版事業,始終非同俗流。
這樣開明的家庭出來的後代,追求時代潮流當在意料之中了。
開明的林孝恂,無疑期望他長子林長民成為時代優秀人物,何況林長民天資聰慧,足資老父的厚望。這個幼年經舊官府庭訓的少爺,乃光緒廿三年的秀才。後兩度赴東洋留學,最終畢業於早稻田大學。林長民得中外文化涵養,且廣結政界名流,所交如日本的犬養毅、尾崎行雄,中國的張謇、岑春煊、湯化龍、宋教仁等,均政壇顯要,可見其時林長民已經存有改革中國社會的宏偉抱負。
林長民有字宗孟,時人多以字稱呼。娶妾程桂林,寵愛之至,便號“桂林一枝室主人”。晚年宅院裡栽著栝樹兩株,又自謂“雙栝老人”。
有人這麼記述林長民,他“軀幹短小,而英發之慨呈於眉宇。貌癯而氣腴,美髯飄動,益形其精神之健旺,言語則簡括有力”。(徐一士《談林長民》)徐志摩以詩般的語言形容他口才:“搖曳多姿的吐屬,蓓蕾似的滿綴著警句與諧趣,在此時回憶,只如天海遠處的點點航影。”(《傷雙栝老人》)
如今介紹林長民,往往說成“林徽因的父親”,而當年提到林徽因,則要說成“林長民女兒”。在清末民初,林長民委實是叱吒風雲的倜儻之士。他從東洋歸來即投入憲制運動,宣統元年由聚在上海的各省諮議局公推為書記,組織請願同志會要求清皇朝召開國會;民國元年參與議訂臨時約法,先後擔任臨時參議院秘書長、眾議院秘書長。一九一七年入閣做過三個多月司法總長,為期甚短卻盛名一時。擁護袁世凱稱帝的軍閥張鎮芳,為逃避治罪,賄賂林長民十萬鉅款以謀特赦。林長民斷然拒絕,由此摔下烏紗。他很為自己的正氣自得,治了一枚閒章曰“三月司寇”。林長民在司法總長任上與梁啟超同僚,梁任財政總長。兩位總長意氣相投,攜手鼎力推動憲政運動,是政壇“研究系”的兩柱頂梁。章士釗很佩服林長民,說林,“長處在善於瞭解,萬物萬事,一落此君之眼,無不渙然。總而言之,人生之秘,吾閱人多矣,惟宗孟參得最透,故凡與宗孟計事,決不至搔不著癢,言情,尤無曲不到,真安琪兒也。”(《甲寅週刊》)林長民本人亦每每自負其政治稟賦,以為必將有一番大的作為。
“巴黎和會”之際,正在巴黎的梁啟超用電報快速告知國內的外交委員會成員暨事務主任林長民,日本將繼德國仍享有霸佔青島的特權。林長民連夜撰寫短文《外交警報敬告國民》(題目今多訛傳為《山東亡矣》),發表於五月二日北京《晨報》,披露這一訊息旨在警醒世人,疾呼“膠州亡矣!山東亡矣!國不國矣!”最後號召:“此皆我國民所不能承認者也。國亡無日,願合我四萬萬眾誓死圖之!”這篇短文就成了導火線,驟然點燃全國同胞愛國烈火,第三天爆發了劃時代意義的“五四運動”。林長民此舉已超出個人操守,較之其拒賄十萬意義格外重大。與拒賄一樣,他不得不再次為此棄官,當月二十五日向大總統徐世昌辭去剛擔任五個月的外交委員會委員一職,辭職呈文公開刊登《晨報》:
長民待罪外交委員會者五閱月矣,該會仰備顧問,陳力就列,職責較微。自初次議決一案,由國務院電致專使,經月之後,當局意見忽生紛歧,雖經再三遷就,枝節橫生,久已不能開會。長民兼任事務,無事可任。本應早辭,徒以荷我大總統之眷,廁於幕僚之列,非尋常居官有所謂去就者,故亦遷延以至今日。今者日本公使小幡酉吉君,有正式公文致我外部,頗以長民所任之職務與發表之言論來相詰問。長民憤於外交之敗,發其愛國之愚,前者曾經發布論文,有山東亡矣國不國矣願合四萬萬眾誓死圖之等語,激勵國民奮於圖存。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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