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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文思,偏不相下,今則使我傾全部心力,默記千百餘字,亂繭抽緒之書,一讀一叫絕,不足以償吾過耶?吾昭,吾昭!昭聞此不當釋然耶?有頃求監卒假我紙筆,居然得請,然吮墨濡寫,不能成文,自笑丈夫稍有受挫折,失態至此!計時已促,所感實多,一一縮其章句,為書三通,一致吾黨二三子,一致老父,一致昭也。正欲再請,乞取封面,窗外槍響,人影喧鬧。問何事,監者答雲,兵變。復有人馳至,曰總司令有令,傳林某人,書不及封,隨之而去。至一廣庭,繞廊而過,候室外,有人出,則夜來審問者,揖餘曰,先生殆矣!餘曰,即決乎?曰否,今已無事,昨夕危耳。入則酒肉狼藉,有人以杯酒勸飲。我問誰為總司令,曰我便是。我問到底何事,彼雲英士糊塗,幾成大錯。我知事已解,總司令且任根究,英士上海將軍字也。嗚乎吾昭,此時情境,恨不與昭共視之,將來或能別成一段裨史,吾才實所未逮。昭近狀恐益多難堪事,我乃刺刺自述所遇,無乃為己過甚?此間事解,我已決辭所任,盼旬日內能脫身造常,與昭相見,再定大計,並請前此未及就商之罪。蒼蒼者留我餘生,將以為昭,抑將使我更歷事變苦厄,為吾兩人來生幸福代價耶?旬日期近,以秒計且數十萬,我心怔動,如何可支。我吻昭肌,略擬一二,亦作鎮劑,望昭察之!
苣冬書
千九百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時在寧過第二夜新從監室移往招待所
或許上蒼為了平衡,既然給了林徽因一個十分優秀的父親,那麼為她安排的母親只能是平凡而又平凡的女性了。林徽因生母何雪媛的頭腦像她一雙裹得緊緊的小腳,守舊還有點畸形。
何雪媛是林長民的繼室。原配是同籍門當戶對的葉氏,係指腹為婚,缺少感情。葉氏早早病逝,沒有留下兒女。何雪媛進林府作繼室無異原配,本值得慶幸。可是不幸出在她自身。何氏來自浙江小城嘉興,其父開了個小作坊,她屬典型的小家碧玉。家庭殷實,她又仗著排行最小,於是有著此類女孩子常有的任性。既不會女紅,脾氣也不可人。在家父母尚可容忍,嫁到林府就需講究傳統婦德。她是文盲,缺乏文化薰陶,出嫁以後與做姑娘時無大改觀。婆母遊氏倒一派閨秀風範,豈止女紅在行,亦喜好讀書,且工於書法。婆媳間素養懸殊不言而喻,何氏討不到婆婆歡心則是必定的了。她為林長民生下長女林徽因以後,還生過一男一女,但接連夭折。公爹難免有斷後之憂,由此引起的那份不滿同樣不言而喻。倘若何氏曾經憧憬過高攀官宦的美夢,那麼嚐到的是門不當戶不對的苦果。
或許是林長民長年在外的緣故,林家看來相當剋制,許久沒有考慮添妾。直到第十年林長民才娶了上海女子程桂林,林徽因叫她二孃。二孃也沒有什麼文化,卻性情乖巧,加上一連生了幾個兒子,丈夫便沉湎於“桂林一枝室”而冷落了何氏。何氏長期遺忘在冷僻的後院,實際過著分居的孤單生活,脾氣越來越壞。幼小的林徽因隨母親在冷清後院,常常感到悲傷和困惑。梁從誡這麼說他母親林徽因:“她愛父親,卻恨他對自己母親的無情;她愛自己的母親,卻又恨她不爭氣;她以長姊真摯的感情,愛著幾個異母的弟妹,然而,那個半封建家庭中扭曲了的人際關係卻在精神上深深地傷害過她。”(《倏忽人間四月天》)林徽因的小說《繡繡》寫到一對遭丈夫、父親遺棄的母女,那妻子也有性格短處,讀者不難從小說中繡繡形象看到林徽因對她母親的複雜情感。
母親性格短處帶給林徽因的煩惱,到父親去世多年仍然存在。何氏對丈夫和姨太太的怨憤,像中國許多女性一樣,遷怒到姨太太的子女身上。異母弟林恆從福建到北平投考清華大學,寄住姐姐家。林徽因待他親如同胞,何氏卻不肯釋懷,常常與林恆起著無謂的雞毛蒜皮糾紛。林徽因致好友費慰梅信中抱怨:“最近三天我自己的媽媽把我趕進了人間地獄。我並沒有誇大其詞。頭一天我就發現我的媽媽有些沒氣力。家裡瀰漫著不祥的氣氛,我不得不跟我的同父異母弟弟講述過去的事,試圖維持現有的親密接觸。晚上就寢的時候已精疲力竭,差不多希望我自己死掉或者根本沒有降生在這樣一個家庭……那早年的爭鬥對我的傷害是如此持久,它的任何部分只要重現,我就只能沉溺在過去的不幸之中。”(《致費慰梅信》)
母親也給了林徽因性格上的負面影響,至少急躁是其一。兩個急躁的女性生活在同一屋簷下衝突是不可避免的:
我自己的母親碰巧是個極其無能又愛管閒事的女人,而且她還是天下最沒有耐性的人。剛才這又是為了女傭人。真正的問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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