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1/4 頁)
吉爾達的諮詢室是一個小房間,約六平方米,有兩張低椅——“坐低椅上談話比坐高椅好一些”——一張坐墊、一盞老式的燈,一張長桌,上面放著一臺扁平的老式錄音機。一個優酷,看起來就像我用過的第一個。我擁有的第一盒磁帶,我想,是尼克?洛的《我喜歡打碎玻璃的聲音》。噢,是的,還有臉部特寫合唱團的《變態殺手》。
吉爾達抱歉地說房間太小,“幸運的是,我很快就會有個別的房間,更大一些,有窗戶可以讓陽光透進來,但是現在我們也就只好將就一下了。我這沒有咖啡,我不喜歡咖啡,寧願喝茶。要加糖嗎?”
她倒了茶,然後走到桌邊在低椅上坐下。卡門坐在另一張低椅上,我坐在坐墊上。
“那麼。”吉爾達開始談話,她談話的方式在我看來是一種出於責任的治療的方式。
“是。”卡門說。
“那開始囉!”
“好的。”
說真的,我沒有想到卡門這麼快就可以進入狀態。我一直忍住不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也很怕吉爾達會從我臉上看出我心裡在想什麼,感覺坐立不安。但她表現得很有禮貌。
“你會不會覺得跟一位心理治療醫師坐在一起談論一種會讓你送命的疾病很難?
你有沒有想過,現在,在你正當盛年時?”
嘿!在這打住一會兒!吉爾達非常清楚自己要幹什麼。我驚呆了,看著卡門。是,眼淚又出來了。我緊緊抓住她的手,開始撫摩。在卡門患癌症的這幾個星期中,我撫摩她手的時間比過去的七年加起來都更多。吉爾達什麼也沒有說,我看著手中握著的卡門的手,心裡很難受,我的妻子得了癌症,而且很可能會死了,我很想大哭一場,但哭不出來。我靠向卡門,感覺到心理治療醫師的眼睛盯著我的後背,我知道她可能已經做出判斷了:他不愛她,因為他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發洩出來吧,卡門。”過了一會兒吉爾達說。
卡門說,過去這幾個星期我們就像是從天堂摔下了地獄,之前一切都很好,我們三個,我們很快樂,但是突然,啪,嘭,砰,當頭一棒,一切都結束了。
“現在無時無刻我都想著這件事。”她對吉爾達說。
這於我倒是新聞,不過,顯然我不能讓吉爾達看出來。就我來說,可以有好幾個小時不想到這件事呢。一天中大部分時候,從早上我走進MIU的那時起,我就不去想了。我以為卡門也和我一樣。以昨天為例,昨天傍晚就像癌症以前的傍晚一樣。盧娜睡覺了。“倒點茶好嗎?”卡門躺在大沙發上,手裡拿著Elle雜誌,我在電視機前,一切都很好。當然,我極力避免任何尷尬的話題,只問些不涉及感情的問題。“一塊糖漿威佛餅還是蛋糕,寶貝?” “你想要一小杯礦泉水還是一小杯酒?”“我們看《黑道家族》還是看法國收費臺的電影?”
“過去幾天你有沒有注意到有什麼事可以讓你平靜下來?”吉爾達問道。
卡門想了一會兒。
“也許你和盧娜一起玩的時候,或哄她睡覺的時候?”我提醒道,大膽嘗試改變自己在吉爾達眼中的形象,從一個不為妻子掉眼淚的男人變為一個充滿同情的、充滿愛意的伴侶。
“不。”卡門說,一邊激烈地搖頭,“那總是提醒我我可能永遠都看不到我的小寶貝長大了。”
吉爾達桌上的那盒紙巾超量工作了。天啊,我怎麼會說這樣的傻話?我的腳趾都慚愧得蜷了起來。好好待著吧,丹尼。
“不過,我倒想起來了:上週末,我在院子裡幹活的時候,確實平靜了一些。”卡門說。現在輪到吉爾達把卡門惹哭了,不過吉爾達是故意的,而我是說錯了話。
“但是然後你肯定會想,明年自己還能不能看見這些植物生長呢——”
哦,萬能的主啊。現在卡門的水閘完全被開啟了,吉爾達說出了我們甚至不敢去想的:卡門可能沒有一年的時間了。我們同意做化療,把自己躲藏起來了,不去想那個災難的場景。
現在輪到我了。吉爾達必定也會針對我的。
“你呢,丹,坦誠些,你難道不在想: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要受到這樣的懲罰?”震撼。
卡門、弗蘭克、穆德、托馬斯和安妮都無法挑起我內心的情緒,而吉爾達跟我交流的第一個回合就成功了。她一針見血,擊中要害。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看出來,但這是真的。我覺得癌症對我的打擊不比對卡門的打擊輕,吉爾達說出了我的心裡話。
我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