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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她抬頭看著他,那雙圓睜著的年輕的眼睛閃爍著喜悅的光彩。他低下頭去,在她的嘴唇上吻著。黎明在他們身上撒下了它的光輝,他們的新的生命已經誕生了,一切都是非人所能想象的美好,一切是這樣的美好,幾乎像是經過一次死亡後的復甦。他忽然更緊地把她摟住。
因為,很快她臉上的光彩開始消失了,她躺在他的懷抱中,偏著頭倚在他身上,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腦袋耷拉著,有一點疲倦,由於她感到疲倦,所以失去了神彩。而在她的疲憊心情中,她又有點想到要拒絕他了。
“我還有個孩子。”她打破長時間的沉默說。他不理解她的話。已經有很長時間他沒有聽到任何人說話的聲音了。現在他也聽到狂風的吼叫,彷彿那風是剛才又吹起來的。
“是的。”他有點莫名其妙地說。他感到心中有一陣輕微的疼痛,因而止不住輕輕蹙起了眉頭。他急於想抓住一樣什麼東西,可又總抓不著。
“你將來會喜歡她嗎?”她說。
他心中的那股疼痛現在流遍了他的全身。
“我現在就非常喜歡她。”他說。
她仍然依偎在他的懷裡,從他的身上獲得溫暖而毫不自覺。感覺到她呆在那裡,從他身上得到溫暖,同時把她自己的重量和她的離奇的信心交託給他,這對他是一種重要保證。可是她現在在哪裡呢?她似乎是那樣心不在焉。他的頭腦中於是又充滿了惶惑之感。他並不理解她。
“可是我比你年歲大多了。”她說。
“多大?”他問道。
“我今年三十四歲了,”她說。
“我是二十八歲,”他說。
“大六歲。”
儘管這使她有些高興,可是他仍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他一聲不響地坐在那裡,感到疑惑不定。這真是一種奇妙的經歷,這樣完全為她所忘懷,而她又依偎在他的身上,讓他用他起伏的胸膛承受著她的身體,感到她的重量依託在他的生存之上,因而使他既顯得完備,更顯得具有一種不可侵犯的力量。他絲毫沒有對她進行干預。他甚至並不瞭解她。她現在這樣躺在那裡,把她的重量完全放在他的身上,這對他真是一種非常離奇的經歷。他滿心喜悅,一言不發。讓她躺在自己的起伏的胸脯之上,他感到了自己的強健的體格。由他們倆組成的這離奇的、不可侵犯的完備,使他感到自己像上帝一樣可靠和穩定。在無比高興之中,他想到如果牧師知道了現在的情況,不知會怎麼說。
“你不必再在這兒呆下去,給人當管家了。”他說。
“我還喜歡這兒的這工作。”她說,“我已經跑了許多地方,我現在倒覺得這裡很好。”
聽到這話,他又一次沉默了。一方面她是那樣貼近他躺著,而同時她又彷彿是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在給他回答。可是,他並不在乎。
“你自己的家是個什麼樣子,在你小的時候?”他問道。
“我父親是個地主。”她回答說,“我們家正好在一條河邊。”
從這些話裡他並沒有理解到很多東西,一切還是像過去一樣模模糊糊。可是,只要她近在他的身邊,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在意。
“我也是一個地主———一個小地主。”他說。
“是的。”她說。
他幾乎不敢隨便動一動,他坐在那裡,用兩手摟著她。她一動不動地躺在他的起伏的胸脯上,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完全沒有動。接著,輕輕地,膽怯地,他把一隻手放在她的圓圓的胳膊上,放到陌生的地方。她似乎在他身上壓得更緊了。自下而上的一股熱流,直衝到他的胸中。
但是,這太快了。她站起身來,走到一個抽屜邊去,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很小的盤墊。她看上去有一種安靜的、對什麼都很內行的神態,不論在華沙的時候,還是在叛亂之後,她和她的丈夫在一起時,她一直都當看護。她開始在桌上擺盤子,她似乎完全忘掉了布蘭文。他坐直身子,對她的矛盾態度感到不能容忍。她來回走動著,讓人無法理解。
接著,在他仍坐在那裡沉思默想、惶惑不安的時候,她卻向他走過來,用她那灰色的幾乎帶著微笑的閃光的圓圓的大眼睛看著他。可是她的既醜又美的嘴卻仍然脈脈含悲,毫無表示,他不禁感到害怕了。
他的由於較長時間不曾使用而顯得緊張激動的眼睛,在她的面前微微有些畏縮,他感到自己也顯得有點畏縮了,可他卻仍然彷彿是服從於她的意志似的站了起來,彎下腰去吻著她的含悲的厚重、寬大的嘴,而她也任他親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