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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
“這是爸爸的聲音,”她低聲說。他們一聲不響地聽了一會兒。
“還有我爸爸。”他說。
她又聽了一會兒。她現在完全聽明白了。她於是又安心躺在他的懷裡睡下了,他緊緊地抱著她,吻著她。外面的人正在唱著聖歌,所有的人都在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唱著,在這迷人的提琴和歌聲之中,他們把其他的一切都忘得乾乾淨淨了。屋裡火光在黑暗中閃動著。安娜可以聽到她的父親正熱情地歌唱著。
“他們可真是有點莫名其妙。”她聲音很低地說。
他們倆彼此湊得更近一些,兩人的心在一起跳動。甚至在外面的聖歌還沒有唱完的時候,他們便已經聽不見了。
第六章 安娜·維克特里克斯
威廉·布蘭文在結婚之後有幾個星期的假期,所以他們倆可以單獨呆在自己的家裡,痛痛快快地度過他們的蜜月。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可是在他看來,天已經塌了下來,他和她坐在一片廢墟之中,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所有的人都已經被埋掉了,只有他們倆是幸運的倖存者,所以一切東西都可以聽任他們任意浪費。在一開頭,他還總有一點自己過於放任的犯罪的感覺。他不是對外面的世界還負有某種責任,而且他一直聽到召喚,卻始終沒有肯去嗎?
到了晚上一道道的門被關了起來,無邊的黑暗包圍著他們倆,這時光是多麼美好。他們就是可見的大地上的惟一的居民,所有其他的人都被淹沒在洪水裡了。既然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倆,那他們就是自己的法律,他們可以像沒有任何是非感的神靈一樣願意怎麼享受,願意怎麼破壞,願意怎麼浪費都行。
可是到了早晨,馬車在門外克朗克朗響著,孩子們沿著小衚衕叫喊著跑了過來;小商販正叫賣他們的貨品,教堂的鐘已經敲響十一下,而他和她卻還沒有起床,甚至也沒有吃早飯,這時他止不住感到有些內疚,彷彿他違犯了什麼刑律———他因為到現在還沒有起來,什麼事也不幹,而感到羞愧。
“你要幹什麼呢?”她問道,“有什麼事要幹呢?你就這樣泡著好了。”
哪怕就是到處去泡泡,也是值得尊敬的。那樣你至少和整個世界還有一定的聯絡。而你現在什麼也不想,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任憑無人理睬的天光照在拉上的窗簾上,那便是使自己和世界完全隔絕,自己把自己關閉起來,實際是否認了整個世界的存在。他不禁感到有些煩惱。
可是躺在那裡和她閒聊著,他感到是那麼甜蜜,那麼愉快。這比陽光更為甜美,而且也不像陽光一樣無常,隨時都會消逝。教堂的鐘不停地敲著,幾乎讓人感到厭惡:一小時一小時之間似乎沒有任何間隔,而只是無比美好而又安靜的一瞬:這時她用她的指尖沿著他面部的輪廓撫摸著,那麼無憂無慮,那麼幸福,他真希望她永遠這樣摸下去。
但一切又使他感到非常奇怪,很不習慣。就這樣,忽然之間,原來的一切全都拋開他,完全不存在了。先一天,他還是個單身漢,和所有的人一起生活。第二天,他就和她一起完全和整個世界隔絕,彷彿他們倆變成了深埋在黑暗中的一粒種子。忽然間,他像一顆橡殼裡的橡籽落了下來,他赤裸裸地閃著光落在一片鬆軟、肥沃的土地上,把那聚集著人世的知識的外殼遠遠拋在身後了。在那個外殼裡,他聽到小商販在叫賣,聽到馬車的聲音,孩子們的叫喊。這完全像那個被拋棄的堅強的外殼。裡面,在這柔和而寧靜的房間裡就是那個赤裸裸的在激進的活動中跳動著、和現實融合在一起的橡實。
在屋子裡一切是那麼穩定,這裡存在著活著的永恆的核心。只有在很遠處的外面,在這裡的四周,才可以聽到毀滅引起的嘈雜的聲音。在這個巨輪的核心部位一切是完全靜止的,因為它是中心的中心。這裡存在著一種超出時間之外的平穩的波動著的寧靜,因為在這裡一切將永遠是這個樣子,將永遠毫無變化,無盡無休。
當他們倆逃出時間和變化之外,自成體系,緊挨著躺在一塊兒的時候,彷彿他們就是那慢慢旋轉著的空間和一切生活的急遽活動的惟一中心,而在這一切的中心的最深處,在那絕對光明、永恒生命和為讚賞所浸透的沉默的中心:就是那一切運動的穩定的核心,就是那清醒世界的永遠不會清醒的睡眠。他們現在仍舊呆在那裡,他們在彼此的懷抱裡安靜地躺著;從他們自己的時間觀念來看,他們正呆在永恆的中心,而時間總是在極遠處,永遠在極遠處朝著這巨輪的四周滾去。
接著他們慢慢離開最高的中心,走進了讚揚、歡樂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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