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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穿著她的白天的裝束走了下來,那神情讓人很難琢磨。她吻了吻在座所有的人,不分男女。威廉·布蘭文和所有的人握握手,吻了吻他的母親,他母親馬上開始哭了起來。所有參加婚禮的人一窩蜂似的上了馬車。
年輕的新郎新娘已坐上馬車,關上了車門,大家對他們叫喊出最後的祝詞。
“開車。”湯姆·布蘭文叫著說。馬車開始滾動,他們看到桉樹下面的燈光越來越暗,接著所有的人都走進屋裡,大家已經比剛才安靜多了。
“在他們那邊已經點起了三爐火。”湯姆·布蘭文看看自己的表說,“我告訴埃瑪在九點鐘的時候把火生起來,門不要上鎖。現在是十點半。他們一回去就會看見三爐燒得很旺的火,到處是點著的燈,埃瑪還會用湯婆子給他們把被子烘暖的。所以我想什麼都已經給他們安頓好了。”
現在大家都安靜多了。他們談論著這一對年輕夫婦。
“她說她不需要一個住在家裡的僕人。”湯姆·布蘭文說,“那房子其實已經夠大的了,她不願意老有一個僕人在她鼻子底下。她需要乾的事,有埃瑪會替她幹,這樣就不會有人打擾他們了。”
“這樣最好,”麗西說,“這樣你會感到更自由些。”
大家慢慢地談著。布蘭文看了看錶。
“讓咱們去給他們唱一支聖歌吧,”他說,“我們可以到公雞和知更鳥酒店去找到小提琴。”
“好啊,咱們去吧。”弗蘭克說。
艾爾弗雷德一聲不響站起身來。那個姑父和威廉的一個哥哥也站了起來。
這五個人走了出去。夜空中星光閃閃。天狼星在小山邊上像一盞燈似的閃閃發亮,燦爛雄偉的獵戶星座正朝著天邊滑去。
湯姆和他哥哥艾爾弗雷德走在一起。他們的鞋後跟在地上咚咚地響著。
“這可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夜晚。”湯姆說。
“是啊。”艾爾弗雷德說。
“出來走走真是不錯。”
“是啊。”
這兩弟兄捱得很近,並排走著,強烈地感到彼此的血緣關係。湯姆感到自己比艾爾弗雷德小多了。
“從你上次離開家,現在已經很久了。”他說。
“是啊,”艾爾弗雷德說,“我想著我越來越有點老了———可是我並沒有老。你所使用的東西慢慢都使壞了,可並不是你自己。”
“你說什麼,什麼都使壞了?
“許多和我有關係的人,還有許多和我有關係的東西,他們慢慢全完了。你只好一個人向前走去,也可能只是走向毀滅。再沒有任何人在你身邊陪你一塊兒走著。”
湯姆·布蘭文對他這話琢磨了一會兒。
“你也許是從來還沒有改掉你的野性。”他說。
“一點兒不錯,我從來沒有。”艾爾弗雷德驕傲地說。這時湯姆感到他的這位哥哥有點瞧不起他。他止不住後退了一步。
“每一個人都各有他自己的路。”他頑固地說,“只有狗沒有自己的路。那些不能獲得他們給予別人的東西,也不能給予別人他們所獲得的東西的人,就只好獨自去生活,或者找一條狗去追隨他們。”
“他們不用找到一條狗也行。”他哥哥說。這時湯姆·布蘭文又一次感到慚愧,他覺得他哥哥比他大多了。但是就讓他大吧。如果一個人單獨前進更好,那就讓它更好去吧:無論如何他不願那樣。
他們走過了一片田野。在那裡,星光之下,一陣急驟的清風吹過了那個小山頂。他們來到那臺階旁邊,再過去就是安娜的住房了。燈光已經熄滅,只是在樓下的房間和樓上臥房的窗簾上看到一些閃閃的火光。
“咱們最好不要去打擾他們吧。”艾爾弗雷德說。
“來吧,來吧。”湯姆說,“咱們來給他們唱一支聖歌,最後一次。”
大約在一刻鐘的時間裡,十一個安靜的有些醉意的男人爬過了那堵牆,走進紫杉樹下的花園,來到一排窗子的外面,在窗簾上還可以看到屋裡閃動的火光。於是兩把小提琴和一支短笛的尖利的聲音劃破了那霜凍的夜空。
“在羊群守望著的田野上,”一群亂七八糟的男聲一起合唱起來。
音樂聲剛一響起,安娜·布蘭文就被驚醒了,她傾聽著,感到很害怕。
“這是守夜的人。”他在她的耳邊說。
她仍然很緊張,她的心撲撲地跳著,感到一種奇怪的強烈的恐懼。接著又傳來一群男人很不整齊的唱歌聲。她仍然緊張地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