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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呼籲,或者說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對他的召喚。他站在很近的地方,傾聽著,澎湃的心潮高一陣低一陣。接著那聲音又沉靜下來,向遠處飄去。他已經失去了活動能力,在他身上出現了一種否認的心情,彷彿他已經沒有辦法否認他自己了。他必須,他必須保持清醒的頭腦。
“看看那些愚蠢的藍鳳頭,我的小美人,”她把那個孩子舉在視窗,甜言蜜語地說。外邊花園裡是一片白,一群長著藍鳳頭的小鳥在雪地上爭鬥著:“你瞧瞧那些愚蠢的藍鳳頭,親愛的,它們在雪地上打架呢!你瞧瞧它們,我的小鳥,它們用翅膀拍打著雪,一個個不停地搖著頭,噢,你說說它們是不是一些壞東西,真是一些壞東西,你看看它們掉在雪地上的黃羽毛!等到天冷的時候,它們一定會後悔丟掉這些羽毛的,你說不是嗎?
“咱們要不要告訴它們不要再打了,咱們要不要對它們說‘別打了,’我的小鳥兒?可是它們真討厭,太討厭了,你瞅瞅它們。”忽然間,她兇惡地大聲叫喊起來,同時使勁拍打著窗玻璃:
“別打了,”她大聲叫喊著。“別打了,你們這些可厭的小東西,別打了!”她的聲音越喊越大,在窗玻璃上也越拍越猛。她的聲音像釋出命令似的,是那麼兇狠。
“別那麼瞎胡鬧。”她叫著說。
“你瞧,現在它們飛走了。它們飛到哪兒去了呢,這些愚蠢的小東西?它們都講些什麼呢?它們會說些什麼呢?我的小羊羔?它們會忘掉的,是不是,它們會把這一切都給忘掉,把這一切都拋到它們愚蠢的小腦袋瓜,它們的藍色的鳳頭之外去的。”
過了一會兒,她微笑著朝她丈夫轉過臉去。
“它們可真是在幹架,它們真的是彼此拼命了!”她說,聲音裡充滿了激動和驚奇,似乎她也屬於小鳥的世界,和那些小鳥是同屬於一類的。
“是啊,它們是愛打架,這些藍鳳頭就是愛打架。”他說,很高興看到她對他轉過頭來。他走向前,站在她旁邊,觀望著那些小鳥打架時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跡,望著被白雪壓彎的黑一枝白一枝的紫杉的樹枝,這一切對他有什麼作用,她的含笑的臉提出的是什麼問題,他需要回答的對他提出的那個挑戰又是什麼?他不知道。可是他站在那裡感到某種責任感,既使他很舒服,又使他不高興,彷彿他現在必須熄滅掉自己的光輝才行。可是現在他還無法移動。
安娜非常愛那個孩子,簡直是愛極了。可是她還感到不是十分滿足。她有一種有所期待的感覺,彷彿有一個門正半開著。現在她在這裡,安全而沉靜地生活在科西澤這個地方。可是她感到彷彿她根本就不是在科西澤。她正用盡全力朝遠處觀望著一件什麼東西。從她現在已到達的這個毗斯迦山,她能看到什麼呢?看到很遠處一條微微閃光的地平線,一個像拱門一樣的虹,以及橫跨在上面的一座顏色暗淡的像影子一樣的門。她也必須到那裡去嗎?
那裡有某種她沒有,她無法抓住,她無法接近的東西。那裡有一種非她能力所能及的東西。可是,她為什麼要開始這一趟旅行呢?她站在毗斯迦(毗斯迦山在約旦河東,據《聖經》講,摩西從此山眺望上帝賜給亞伯拉罕的迦南地方)山上已經夠安全的了。
到冬天,當她隨著清晨的太陽一道起來,在那黑色的窗戶外面,看到在一片閃亮的青綠色的草地上面,東方出現一派閃閃發亮的枯黃的顏色,看到在它們之間立著一排排像宏偉的木偶一樣的大棵的梨樹,在那陰森的梨樹下面,小片的積水攤開在枯黃色的光線下,她這時就會說道:“它就在這裡。”到了晚上,落日透過雲彩中的縫隙,伴著一片紅光顯現的時候,她於是又說:“它是在那邊。”
黎明同落日是橫跨過一天的兩隻腳,她看見了希望,看見了光明的未來。她為什麼還要到遠處去旅行呢?
可是她又總要提出這樣的一些問題。當太陽在它閃著火光的冬天匆匆落下,她面臨著這一天的結束的時候,她自己雖沒有竭盡全力,可她仍然止不住問道:“你為什麼要閃閃發光,一直折騰個沒完?你究竟為什麼這樣忙碌?總不肯讓我們安靜?”
她並沒有轉向她丈夫,求他來引導她。根據她在不同時候對他的概念,他有時是離開了她,有時是和她在一起的。她可以舉起那孩子,她可以向前一彎腰把孩子扔進那火爐裡去,這樣,那孩子就可以在那燃燒著的煤塊和那轟隆作響的火焰中行走著,像那陪伴天使的三個見證人一樣。
不久後,她對她的丈夫完全放心了。她認清了他那陰沉的臉和它所能表現的熱情的程度。她已經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