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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在夜市上一次也沒被逮到過,但那樣的隊伍的確是看到過的。那些頭髮零亂、趿著拖鞋的打工仔們,嬉皮笑臉、一路罵鬧著長長地走過大街。每一個人都強作無所謂,整列隊伍強忍著不安。
暫住證一年一換,換一次九十八塊錢。這個價格打得很有策略:說起來只是兩位數的支出,其實跟一百差不多。現在想想看都覺得很稀奇:那時候我們居然窮得連九十八塊錢都掏不起。
第26節:戶口和暫住證的事(2)
儘管很小心,後來還是被逮到過一次。
我們這些打工的怕公安局,當老闆的則怕工商局。為防端窩,我們全都通霄幹活,白天才休息。車間角落一面寬大的裁衣板算是我們幾個女孩子的床,另一個車間的另一面案板是男同胞的床。白天老闆就把車間鎖了,裝出裡面沒人的樣子。因此每到睡前,我們渴死也不敢喝水,不然的話,到時候憋死也上不成廁所。
那天老闆進車間取東西,出去時忘了鎖門。正睡得香呢,突然有人闖進車間,大聲地嚷嚷著什麼。我們幾個女孩子睡眼惺忪地翻身起來,看到他們疾步走過來,前面一個人掏出一個小牌子,在我們眼前迅速晃了一下,厲聲道:“你!出來!!還有你、你、你,統統出來!”
有人膽怯地問道:“怎麼了?”他便又不耐煩地晃了一下工作證,算是說明了一切。我們這才勉強清醒過來。而之前已經連續工作了近二十個小時,剛躺下不過兩三個鐘頭。人生最悲慘的時刻真是莫過於頭昏腦漲之時卻遭遇晴天霹靂。
總之大家都嚇壞了。年紀最小的姑娘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有兩個姑娘猶豫著開始起身取衣服。還有一個嚇蒙了似的,捂在被窩裡不敢動。
雖然我也很害怕,但還是故作鎮靜地說:“那你們先出去,等我們先穿上衣服再說。”
他們愣了愣,說:“快點!”氣勢洶洶甩門出去了。
其實之前我確實是那樣想的——等他們出去後,穿好衣服就跟他們走。可當他們真的走出門後,突然間卻改變了主意。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和怒意,使我一下子跳下案板衝過去,別上了插銷,反鎖了門。我從來都不是什麼臉皮厚的人,況且那時又是自己理虧(僅僅因為我們是外地人,僅僅因為我們沒有錢辦暫住證就理虧……)。但那一刻,出於極度疲憊和對生活的無望,突然間顧不了那麼多了。
我對其他人說:“睡吧睡吧,實在太瞌睡了……”一頭鑽回了被窩。
她們都害怕得不得了,說:“這樣行不行?”
我說:“咋不行。”
很快,外面的人覺察出不對勁了,大力敲著門問:“好了嗎?到底好了沒有?快點快點!”
後來就開始砸門,又用力地踹門,大聲叫罵、威脅。門扇忽閃忽閃的,似乎馬上就要被踹開了。最小的那個姑娘又哭了起來,後來大家都跟著哭。
她們對我說:“還是把門開啟吧!”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捂著被子,也害怕地流下了眼淚。後來終於漸漸沉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更早的時候,我和我的家庭跟隨哈薩克牧民進入深山夏牧場做生意,在深山裡支了個帳篷賣糧油日雜。然而,哪怕在那種平均每平方公里還不到五分之一個人的深山老林裡,照樣有查暫住證的。那幾個邊防派出所的傢伙實在討厭,沒事就到我們帳篷邊轉一轉。看到門口晾的有野木耳,摸摸成色不錯,就統統打包兜走。看到油鍋里正在炸野魚,就排成隊站在鍋邊等著魚出鍋,然後每人左右手各拎一條小魚,排著隊站在鍋邊津津有味地吃……比在自己家還隨意,無論幹什麼都不消和主人家打招呼。雖說佔的便宜都不大,但就是讓人惱火。
並且做這些事時,如果你臉色不好看,他就嚴厲地管你要邊防通行證。你說有啊。他又立刻改口要看暫住證。反正總得要一樣你沒有的。
第27節:外婆信佛(1)
外婆信佛
外婆非常有眼色的,每天搬把板凳坐在院子門口等我回家。看到我手上拎著排骨,就趕緊很勤快地幫忙洗姜;看到拎了凍雞爪子,就早早地把白糖罐子捧到廚房為紅燒做準備;要是看到我拎著一條魚的話,則悄悄地開啟後門走了——走到隔壁菜園子裡偷芹菜。
每次偷了芹菜回來,她老人家總是做出一副受驚不小的模樣,捂著胸口,直吐舌頭:“哎呀觀音菩薩啊,嚇死老子了,老子害怕得很……”哼,我看她才不害怕呢。
吃魚放芹菜,是我們家做魚的傳統。其實每次放的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