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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風餐露宿,看來是沒睡好過了。”老阿米端著木碗走到榻邊坐下道,“這是用復活草熬煮的湯汁,喝了能幫助人安神入眠。”
說著,老阿米將木碗遞給疏桐。接過這黑烏烏的一碗湯汁,疏桐有些猶豫:這藥汁是涼的,並不是現熬的,她怎麼就預料到自己會睡不著?
似看出了疏桐的猶豫,老阿米道:“我家老頭子走了後,我一直睡不好覺。每天都要熬一些草汁存在水囊裡。睡不好的時候就喝上小半碗。人不吃飯不喝水還能熬幾日,不睡覺那可是扛不住的。”
聽了老阿米這幾句話,疏桐心下有所觸動,端著木碗便將草汁喝了下去。澀澀的。還帶著一點酸味,喝完讓她鼻頭也隱隱有些發酸的感覺。
“其實吧,認床只是個習慣問題。人真要困了,就是水窪子裡也能睡著。睡不著的。多是有心事的。你的心事,不妨說給婆子我聽聽,看能不能替你排解排解?”
疏桐忙搖頭道:“沒有,我就是認床的毛病犯了。”
“你啊你,看這眼淚流得,還說沒心事。”說著,老阿米捲了衣袖替疏桐擦起了臉。
疏桐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老阿米邊替她擦眼淚邊道:“說說看吧,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阿米是問誰?”
“自然是問那個讓你心痛流淚的男人了。你這年紀的女娃,眼淚還不都是男人惹出來的。”
疏桐又傷心又尷尬。整日跟著幫男人在一起。滿心的酸澀都是忍了又忍。憋了又憋。這一碗復活草汁喝下去,看著眼前這滿面皺紋一臉慈祥的老阿米,她竟是控制不住了。
橫豎這位異族的老阿米與自己的人生沒什麼瓜葛。她與駝隊的其他人又言語不通,說給她聽聽也沒什麼關係。她便將自己與王墨打小開始的事情說了出來。
“他是仇人的兒子,我恨他了這麼多年,可世間突然沒這麼個人了,我卻又難過得很,阿米你會覺得我特沒出息吧?”
“要說沒出息,我比你還沒出息呢。”老阿米嘆息一聲,說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她家原本住在崑崙北麓一個叫瑪卡的大城鎮裡。父親是當地最富有的玉石商人,家裡光是雕琢玉器的奴僕就有一兩百人。她年輕時是當地數一數二的漂亮姑娘,那一帶喜歡她的男子比鎮外河邊那一溜的胡楊樹還多。
她十八歲時,父親替她挑選了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未婚夫齊納她見過,人長得又高大又英俊,她第一眼見了就喜歡上他了。這樁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婚事,令她十分滿意。卻在新婚的當夜,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家裡一個常年琢玉的低等奴僕持刀衝進新房,將她擄了出去。那個叫奎尼的奴僕長得又黑又壯,滿臉絡腮鬍子,醜得她都不願意多看他一眼。他卻說他一直愛著她,受不了她和別的男人結婚。他將她扛進了鎮子外的一處山洞裡,任憑她如何哀求如何反抗,他都瘋了一般不肯放過她。那一夜,讓她恨他恨到了骨子裡,發誓要麼殺了他,要麼殺了自己。
第二日,奎尼用駱駝綁著她,帶她去了遠離瑪卡幾百裡外的沙漠深處。那一路,她都在嘗試著怎麼殺他怎麼自殺,可無論她如何掙扎,都沒能逃脫他的手心。到最後,她想他既然是因為愛慕她的美貌才這麼瘋狂,那她就毀了這張臉。她用在沙海中找到的獸骨碎片往己臉上身上劃,以為弄醜了自己,他就會放手。
“喏,你看看這裡,這就是當時留下的疤。”
老阿米捋開額前的白髮,額頭上果然有一道兩寸長的瘢痕,像扭曲的蜈蚣蟲一般��恕J柰┛吹糜行┬木��
“我把自己弄得像個瘋子一樣,他卻死死抱著我說,‘我是真心喜歡你,你傷自己比傷我還難過。我也後悔自己衝動做下了無法彌補的錯事,我會用一輩子來補償你。’我說我不要補償,只要他的命。他答應了,只是要我給他一年的時間,他要替他阿嬤完成重修墓室的願望。”
無奈之下,老阿米接受了男人的一年之約,與他在沙海深處的菓納綠洲住了下來。
“那一年後呢?”
“一年後,我就生下了拉羅託。我恨他,也沒辦法喜歡這個孩子。修完他阿嬤的墓室,他果然如約將銀刀給了我,我卻下不了手,因為孩子需要父親。我把孩子丟給他後,獨自回了瑪卡。”
回到瑪卡後,雖然知道她被歹人擄走發生了很多事,但夫家為著兩家的世代交好,依然延續了婚約,按照大婚禮儀將她再次迎娶過門。她和齊納結婚後,卻並沒有過上她想象中的那種幸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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