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魚苗(第2/3 頁)
燃燒到尾聲。
發黃的被窩裡面有一個風燭殘年的老頭,頭髮是雪白的,面板鬆弛,一臉黑黃色的老人褐斑,兩眼無神。這就是我爺爺,一個接近死亡的老人。
“爺,你怎麼忽然病成這樣?上星期不還好好的嗎?”我上前抓著爺爺的手,眼淚禁不住就留下來了。
我父母早亡,是爺爺把我帶大的,老爺子性情古板,卻和我最親。
二叔也急壞了,說老爺子病成這樣怎麼還睡地窖?溼氣這麼大,換誰受得了,趕緊的,老三你來幫忙,咱們帶老爺子上醫院!
聽見二叔的話,爺爺睜開渾濁的眼珠,嗓子眼卡著一口痰,聲音嘶啞,“不用了,魚要死了,我也不能活。”
我看向水池裡那九條“魚爺”,全都挺著大白肚子,翻身浮在水面上,腦袋栽進水面,半天不見遊動,和我爺爺一樣,都走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
二叔直跺腳,“老爺子,魚是魚,人是人,不能因為魚死了,人就不治了啊!”
爺爺捂著胸口劇烈地喘著,幾分鐘後咳出一口濃痰,才在小叔攙扶下坐起來,居然氣順了好多,“我的命,我自己知道,十幾年前查出肝癌就該走了,是靠家裡這九條龍爺抬著我,才能不被閻王老子勾魂,現在,魚爺老了,抬不動我了,它們這一走,閻王老子就要上門啦。”
二叔道,“爸,你亂講啥?這些瘋言瘋語可不能讓別人聽到!”
爺爺虛弱地喘,說你在縣裡當官了,是怕別人說你有個搞封建迷信的老爹,扯你後腿是不?
二叔沒敢接茬。
爺爺沒看他,顫顫巍巍地伸手,拉著我說,“伢子,你從小體弱多病,這些年,都靠這九位‘乾爹’抬著你,才能安穩渡日啊,承了人家這麼大份人情,你也送它們一送?”
我說爺,魚先別管了,我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
“不行!”風燭殘年的爺爺不知道從哪兒來這麼大力氣,忽然站起來,硬按著我,要我給魚磕頭。
我犟不過,只能跪下,把頭磕了。
他蹲在魚池邊上,顫顫巍巍地把手伸到水下攪動,有條細得跟麻繩一樣的黑影躥起來,在爺爺手背上蹭了幾下,我定睛去看,發現是一條龍魚的幼崽,還不到五公分。
我說爺,這是九位“魚爺”留下來的幼崽?
爺爺滿臉的褶子肉皺成一堆,笑了笑,說是啊,我快走了,沒有精力照顧它,現在我把它留給你,能養成什麼樣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含著淚,說好,這條魚給我照顧,我等它養大了再還給你。
爺爺掙扎著坐回病榻,“我不行了,這條魚,是我最後給你留下來的財產,你一定要好好……好好……”
他忽然喘息得厲害,一口氣提不上來,倒回床上,胸口一起一伏,同時那九條“魚爺”也在水中撲騰了一下,大白肚子一翻,都飄了起來。
“你們把人守住,我去請醫生!”二叔撒腿就往外跑,我顧不上再看魚,趕緊和小叔把爺爺抬回床上。
爺爺的呼吸漸漸微弱下去,小叔也哽咽了。
地窖裡靜悄悄的,只有爺爺微弱搗氣的聲音。三叔忽然站起來,讓我好好守著爺爺,我問他幹嘛去?
小叔背對著我說,“你爺爺上個月已經託人打好了棺材,我……我去幫他佈置佈置。”
燭火微晃,回頭時,我發現爺爺的臉沒有血色了,淡淡地“嗯”了一聲。
三叔離開了,他走的匆忙,忘記把門帶上,冷風呼呼颳著,打著氣旋飄進地窖裡,蠟燭毫無徵兆地滅掉,視線一下陷入漆黑。
我趕緊衝過去摸打火機,火星子一閃,重新點亮蠟燭,牆上卻投射出一道被拉長的人影。
我回頭時,看見爺爺居然站在門口。
他表情木訥地對我揮手,我趕緊說,“爺你怎麼起來了?快躺下啊你!”
爺爺沒說話,木然轉身,走出了地窖。
“爺,你別亂走!”我後腳跑出屋,沒看見爺爺去哪兒,正奇怪,二叔已經領著醫生走進了小院,老遠看見我,他跑過來問我怎麼不守好老爺子?
我指像爺爺離開的方向,說我爺剛走出去了。
二叔臉皮一抖,說你胡說八道什麼啊,人不還在床上躺著嗎?
啊?
我回頭,果然看見爺爺還平躺在床上,心裡一突突。
那剛才走出去的人影是……
“爹呀!”
二叔推開我,臉色發白地走到病榻前,一探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