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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沿梅沒想到他說的是這件事,一愣之後便道:“合歡宗與浣月宗不和已久,霍西京又殺了我的侍從,沈掌教殺了他,我反該多謝你才是。”
沈嶠自嘲一笑:“若換了平日,旁人要殺個人,我定還要假惺惺勸阻一番,但遇上霍西京這樣的人,我自己倒先忍不住了,可見從前那些修心養性,也都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他面色冷白,神情倦怠,就連自嘲的話,都說得溫溫和和,毫無威懾力。
邊沿梅忍不住起了一絲憐惜之意,還反過來安慰他:“其實儒家也有言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霍西京此人陰毒反覆,即便同為聖門同源,我也毫無好感,此人一死,怕有許多人都要感激你呢!”
二人又聊了片刻,邊沿梅見沈嶠精神不濟,這才起身告辭離去。
等出了門,迎面被冷風一吹,他回過神,想起自己起初進去,並不大將沈嶠放在眼裡,然而對方一番話之後,自己的輕視非但盡數消去,反倒覺得這人很是可親,令人不由生出親近之感。
沈嶠分明也是察覺了他的想法,所以有意說起霍西京的死,一來讓自己承情,二來也好讓自己知道,他雖是跟在師尊身邊,卻不是任何人的禁臠。
想通這一點,邊沿梅那僅剩的那一點點輕視,也全都盡數煙消雲散。
……
晏無師回來的時候,沈嶠正在屋子裡下棋。
沒有對手,自己就是對手,他一手執白,一手執黑,閉著雙目,手指一邊摸索棋路,一邊記棋譜。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要想很久,但幾乎每次落子,都會精準穩穩落在縱橫線交叉的那一點上,毫無偏差。
沈嶠的功力雖然在緩慢恢復,眼睛卻一直時好時壞,好的時候能模糊看見一些東西,不好的時候等同瞎子,他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卻不得不為以後最壞的結果作打算,有意無意訓練自己的耳力,以及對周圍事物的感知。
晏無師站在門口看了許久,才走進來。
沈嶠一開始還未察覺,專心致志沉浸在棋局裡,直到對方將手上東西往矮几上一放,他這才微微睜眼,端詳出現在自己視線中的模糊人影。
“晏宗主?”
待看清來人,沈嶠自然而然朝對方笑了一下。
晏無師:“聽說你今日在外面遇見清都公主了,後者對你青眼有加?”
沈嶠失笑:“是碰上一面,但也談不上青眼罷,公主天之驕女,我不過是一介平民,晏宗主說笑了。”
來到長安之後,晏無師並未拘著沈嶠的行動自由,沈嶠若是願意,依舊可以在長安城中四處走動,不過也僅止於此。他如果想要出城,城門的守兵早得了邊沿梅的招呼,立時就會將人攔下來並上報到這裡來。
晏無師輕笑:“那可說不定,聽說你跟玉生煙去鄴城的時候碰上韓鳳的女兒,對方不也同樣對你另眼相看麼?可惜了,清都公主性子嚴肅,知道你住在我府中,肯定不會將你當作正經人了,你就這樣白白錯失一段大好姻緣,否則若能尚主,藉助朝廷之力重回玄都山又有何難?”
沈嶠無奈:“晏宗主很閒麼,我與清都公主不過說了幾句話,怎的在你嘴裡就成這般模樣了?”
晏無師摸上他的臉,輕佻道:“你當清都公主是小家碧玉,見了誰都能親切聊上幾句?沒了武功身份,又不是沒了臉,單憑你這張臉,就能招來不少桃花,那個穆提婆不就是那些桃花之一麼?我看你以後出門,不如學那些高門女子,戴上冪籬,也免得屢屢遇上桃花劫,否則若是傳出去,旁人都說我的孌寵在外頭招蜂引蝶,讓我的臉面往哪兒擱呢?”
按照沈嶠對晏無師的瞭解,他這麼興致勃勃逗弄自己,要麼是心情大好,要麼是心情不好。
就不知道今日到底是哪一種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聽見晏無師道:“我有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要告訴你,你想先聽哪一個?”
沈嶠:“好訊息是對我而言,還是對晏宗主而言?”
晏無師:“自然是對你而言,你這樣惡意揣測我,我會傷心難過的。”
這話湊近前了說,聲音壓得有些低,甚至帶上幾分曖昧。
不管同樣的情形在這些日子上演過多少次,沈嶠也習慣不了,當下便微微側過頭,避開對方將欲噴在自己臉上的溫熱氣息。
但避開了臉,卻避不開耳朵。
耳廓與耳垂隨即被暈染上一層淺淺的紅,像白玉上的一抹緋痕,令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一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