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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有片刻,武功尋常的人甚至根本不會察覺其中微妙變化,但對於到了一定境界的高手,每到一個環境,都會感應周圍氣機,甚至調動內息與之互相牽動,稍有出入,立時便能感覺不妥。
一片葉子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卻從前方破空疾射而來,來勢飛快,卻無聲無息,武功稍弱一點的,估計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著了道,幸而對方似乎也沒想在黃家要人性命,僅僅是掠向沈嶠鬢邊,顯然意在警告。
若是府中下人或者一般江湖人,定會下意識先驚呼一聲,然後閃身躲避,又或者自知技不如人趕緊落荒而逃,總之一定會發出動靜。
廣陵散自忖今日區區黃家壽宴,來的江湖人武功也只是平平,並沒有什麼不得了的人物,然而他這一片葉子飛出去,卻如石沉大海,一丁點聲響都沒發出來,這就有些奇怪了。
他不禁一凜,心想難道此地臥虎藏龍,竟還有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宗師級高手出現?
“不知是哪位尊駕光臨此地,卻不知非禮勿聽,非禮勿視?”
廣陵散朗聲道,一邊緩步走出,視線沒了假山的遮蔽,站在假山後面的人也隨之映入眼簾。
“視”字剛剛落音,他的神色便換作訝異,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也已足夠。
“原來是沈道長。”上回不歡而散,這次再見,廣陵散卻依舊展露笑容,若無其事。
但沈嶠的注意力卻不在他,而在他旁邊的人身上。
站在廣陵散旁邊的,是晏無師。
對方負手而立,雙鬢星白,容光如玉,唇角一抹淡笑,霸氣盡顯,一如兩人初見。
哪怕落魄之時,沈嶠也從沒見過他露出傾頹之色,可見其人自負自信,本來如此。
從他引開桑景行,二人在破廟分手,沈嶠獨自去了長安,加上中間發生的種種事情,至今四月有餘。
四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武道中人而言,若能得悟,一朝一夕已經足夠,如果沒有寸進,那就是花上幾年幾十年也無用。
晏無師本就是練武奇才,《朱陽策》無得其三,其中就包括與魔門有關的那一卷,先前他就跟沈嶠說過,自己已經有了修補魔心破綻的方法,四個月後完好如初再度出現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但問題在於,那一夜他的武功還未悉數恢復,到底是如何從桑景行手中脫險的?
廣陵散明明參與了五大高手圍殺,甚至還在其中起到極為關鍵的作用,可謂是直接造成晏無師破綻加劇,最終敗北的罪魁禍首,晏無師如何又會與他在一起?
而且看情形兩人言笑晏晏,還頗為和睦的樣子,並不像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相向的。
沈嶠心中疑竇重重,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先問晏無師是否無恙的好,還是先應付廣陵散再說。
廣陵散見狀一笑:“看來沈道長對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感到很是疑惑啊?”
沈嶠定了定神,發現自己方才一瞬間竟因晏無師出現,險些心神大亂,動搖道心,正好借這句話平靜心緒,然後道:“黃家壽宴既是人人來得,廣宗主自然也來得,貧道又非此間主人,自然無權過問,只不知晏宗主為何又會在這裡?”
廣陵散望向晏無師,笑吟吟道:“晏宗主是不是該向沈道長解釋解釋?”
出於意料,晏無師微微一哂:“此人是誰,難道本座必須認識?”
猶如一盆雪水當頭澆下,沈嶠內心霎時冰冷無比。
他仔細端詳,發現對方不僅神情陌生,連眼底也一片疏離,別說毫無久別喜悅,連半點故人重逢的熟悉感都沒有。
破廟之中,那個笑嘆著說出“傻阿嶠”的人彷彿還在眼前,那句話彷彿還在耳邊。
自半步峰下起,兩人的命運彷彿被一根無形的線緊緊牽繫在一起。
若說晏無師最開始救了沈嶠,沈嶠之後也幾度以性命相護,將他從生死邊緣拉回來,而晏無師心存利用,對沈嶠毫無情分可言,甚至親自動手將他送入火坑,令沈嶠差點遭遇滅頂之災,細論起來,反該是晏無師多虧欠一些,但人心世事本無法像做生意那樣分毫錙銖都計算得清清楚楚,幾番糾纏,恩怨早已掰扯不清。
直到破廟裡,晏無師將他安置在佛像之中,卻獨自前去引開桑景行。
一切似乎有了改變。
但眼下,他遍尋不至的人卻忽然出現在眼前,還跟仇敵攪和到一塊去。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應該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