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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慶說:“阿生哥跟林大人當聽差,林大人死後,他陪著小姐去美國找姑爺。”
“林大人是江東布政使?叫林懷遠,林家小姐叫林素?”
“五叔,你咋知道?”
劉彥直仰天大笑,他記得林素是湖南籍,沒想到轉了幾個彎,居然彼此之間都能扯得上,這真是緣分,不過這事兒和阿慶就不用細說了,說了他也不懂。
有了這層關係,劉彥直更覺得阿慶親近,便問他五嬸是得了什麼病死的,這下阿慶吞吞吐吐起來,顧左右而言他。
劉彥直覺得有蹊蹺,停下正色道:“阿慶,你覺得五叔好糊弄麼?你五嬸子死於非命,她在棺材裡都不瞑目,你還故意瞞著你五叔,你不怕你嬸子夜裡去找你?”
陳阿慶左顧右盼,欲言又止,劉彥直知道他顧慮的是什麼,便道:“你覺得五叔沒本事報仇吧,你看這是什麼?”說著開啟皮箱,裡面放著一摞衣物,衣物上赫然擺著兩把鋥亮烏黑的駁殼槍。
劉彥直抄槍在手,兩手在皮鞋跟上蹭了一下上了膛,看也不看,朝天兩槍,兩隻黑漆漆的烏鴉墜地。
陳阿慶目瞪口呆,沒想到文弱的五叔竟然是彪悍的雙槍悍將,他撲通跪倒哭道:“五叔,俺嬸子死的冤屈啊。”
劉彥直道:“你慢慢說,五叔不會讓親人死不瞑目。”
墓園門口有一座看墳人的小屋,看墳人不在家,三人坐在屋裡避雨,聽陳阿慶講述五嬸的死因,他語言表達能力不強,囉囉嗦嗦的絮叨了半天,劉彥直把線索事件捋了一下,真相漸漸浮出水面,有了大致的輪廓。
陳永仁是陳家同輩兄弟中排行第五,但一母同胞只有個姐姐早就嫁到外地去了,家中就他一個獨子,十七歲那年,家裡透過媒人給他找了個媳婦,是本縣花明樓的劉姓女兒,和永仁同歲,知書達理,賢惠文靜,兩家結了親之後,陳父就亡故了,沒了父親管束的陳永仁一心想闖蕩世界,老母親和已經身懷六甲的妻子管不住他,只得任由他一意孤行。
起初,陳永仁只是在長沙城晃悠,後來結識了一幫外地朋友,心更野了,竟然拋下老母嬌妻,要漂洋過海去美利堅花旗國做生意見世面,家裡給他湊了幾百兩本錢盤纏,含著淚將他送上去廣州的馬車,這一別就是十年。
陳永仁走後,陳劉氏生下一個大胖小子,根據族譜和陳永仁早就準備的名字命名為陳子錕,起初陳永仁在檀香山做生意,還匯錢回來,家裡也寄了兒子的照片給他,但是後來漸漸就失去了聯絡,族中人謠傳陳永仁客死異鄉,再後來陳劉氏的兒子暴病夭折,家裡沒了後人,只有老母親和小媳婦,族裡那些小人未免起了覬覦之心,一個叫陳永泰的傢伙,仗著是族長的親侄子,霸佔了陳永仁的宅子,將老太太和陳劉氏趕到村外的破屋棲身。
陳劉氏不服氣,找到族長申訴,族長假意為她伸冤,暗地裡卻不知道做了什麼,總之陳劉氏第二天懸樑自盡了,老母親悲憤交加,無人照顧,沒多久也病死了,陳劉氏的孃家人告到寧鄉縣衙,衙門也派了仵作驗屍,大老爺問案,但最終還是不明不白的糊弄過去了,孃家人沒精力經年累月的打官司,也只得吃了啞巴虧,其實大家都知道,陳劉氏含冤而死,逼死她的就是那些佔了陳永仁宅子和田地的一幫人。
劉彥直聽完,長嘆一聲道:“阿慶,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你懂的。”
阿慶眼睛通紅道:“叔,我有數,您老千萬保重。”
劉彥直拿了十塊鷹洋打發了阿慶,帶著小陳子錕去了寧鄉縣城,先在悅來客棧住下,吃了飯之後,開始和兒子談話。
“你說這事兒該怎麼辦?”劉彥直問道。
“把壞人全都打死。”小陳子錕兩手比劃著手槍形狀,嘴裡砰砰砰的叫著。
“孩子,今天我給你將兩個成語,一個叫匹夫之勇,一個叫意氣用事。”劉彥直諄諄教誨起來,“憑我的本事,把整個村子的人殺光都沒問題,可是你覺得殺了他們,泉下之人就能瞑目麼?不,殺人是最簡單的辦法,也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有很多辦法比殺人還要狠,你想不想見識一下?”
小陳子錕懵懂的點頭。
劉彥直從箱子裡拿出香港買的洋裝穿上,禮帽皮鞋文明棍,外面罩著英國毛呢的大氅,墨晶眼鏡鼻樑上一卡,拿著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五品章京的名帖去縣衙拜會大老爺。
寧鄉縣天高皇帝遠,平時哪能見到京官的帖子,劉彥直自稱是總理衙門五品章京周嘉睿的好友,也是美國洋行的買辦,在上海有大生意,江南製造局,漢陽鍊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