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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綺梅清楚,難受的根源不在他的猥瑣和狹隘,而在於一個鐵定的至少在目前還無法擺脫的事實,那就是,這個面部線條僵直又嗜計較蠅頭小利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他是機器的一部分,在以她為目標編輯邪惡的程式。
李霄鴻起身離去,李強國擰直了脖子狠狠地罵了一句:蠢女人!
耳聽這句罵聲,韓綺梅覺心臟又被重重地擂了一擊。
李強國已把他的道德取向、為人處世的原則、暴力、頻繁地擦拭眼睛與鼻孔等惡習,一一擺放在她的面前,他內心的情感跟他那對沒有光澤的眼睛一樣單調而黯淡。木訥的表情,極易感冒的身體,和永遠理不通暢的鼻子,以及飯桌上的忘乎所以,使他可笑,又顯可憐。
要提起對李強國的好感真是很難。
她與他,完全是禁錮在婚姻形式裡的兩個不相容的個體。
現在要在這個禁錮裡建立求小同存大異的平和,也是天真的臆想,在這個禁錮裡繼續生活下去,於韓綺梅,即是終極對和諧對愛情對幸福對理想對性格自由的任何狂想。
她心思重重地把藍色筆記本拿出,想換一個地方藏好,在小小房子裡轉了三圈,又把本子放回原處。
靈魂不安。
身心疲憊。
工作繁忙。
嚴重的神經衰弱。
她常覺心裡沉甸甸的,艱於呼吸,思維不由控制,思緒像斷了線的風箏,總被無聲無息的風捲到暗影幢幢的黑洞裡去。現實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書本,學生,黑板,教室,漸漸淡化為濃霧中影影綽綽的渺茫的圖景。她沒有了自己,沒有了現實。她反反覆覆地想著君未的話:“你選擇與他結婚,對於你母親來講,肯定是正確的選擇,對於你來講,在你選擇他的時候,你要順從,肯定也有正確的因素。你現在如果覺得以真情的名義我們要走在一起,我們也是正確的,但這中間無論選擇哪一方,都會傷及另一方,要你作這樣的選擇,你不覺得很難,我會覺得很殘酷。”
——沒有這一席話,韓綺梅想,她也許會多一些勇氣,會依從自我的選擇多一點自由。
她在學生考試的時候,眼望窗外直到考試結束;極力要把課上好,會突然忘了講義……混亂中她寫下這樣的短句:
模糊一彎,彎在潮溼的森林。
誕生於傾頹的牆邊,在完滿驚破的
鏡子。一側如弓,一側碎裂的傷痕。
她或許安靜地死去,在太陽昇起的海面。
也或許重生,甦醒與睡眠的間隙。
兩個殘像,以為可以圓。一個狂妄的夢想。
以傷口的磨擦喚醒疼痛。企圖作一場縫合,神事般莊嚴。
如同宗教如同信仰,儀式終以隱晦的犧牲結束。
相信這是生命中最大的不幸。古老傳說中有
千萬種機緣,而他們的路途只安排了分離。
來不及落淚,來不及靠在胸口安慰,相遇太難,
分離,又總是太快。愛,終究在離開後的天空泛濫,
在各自的血液徘徊,最後的佈景,
無非是紅塵暮雨,水枯蓮花碎。
等待,愛,甜蜜的夢鄉,像是預謀一場傷害,
傷口的陰影,如黯淡的旗幟,在蒼穹裡飄揚。
這一次的作別,另一半的你,漂泊何處?
另一半的我,在這浩瀚的天宇,
如何安排流浪的軌跡?
何計相隨?一懷憂思,
將就著裁雲縫月,
剪梅療傷!
阿里斯托芬在柏拉圖的《會飲篇》裡說,人原來是一體,上帝要懲罰人的罪惡,把人一分為二。所謂“愛情”就是這已經分開的兩半要求還原為一體。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有不容易看到的,看到了又容易丟失的另一半,詩人稱之為“半個月亮”。
她活在夢裡,夢在詩裡,詩產生在回憶。而,君未,她所能得到的訊息,是去了甘肅,是考研了,是去了外地做了自由職業人……
李霄鴻在宣告她要離婚後即神秘失蹤。龍爪花給了她怎樣的迷惑,讓她透過死亡之花看見了自己的理想。改變已有的生活對於運氣不好的人是件多麼麻煩的事。李霄鴻就這樣突然不見了,她的辦公桌個把月還是她第二天就會來上班的模樣,一本攤開的地圖冊,一隻卡通熊貓筆套的圓珠筆擱在地圖冊上,椅背上搭一件寶藍色的風衣。韓綺梅幾天沒見李霄鴻開始問其他人李霄鴻怎麼沒來上班,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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