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部分(第2/4 頁)
溼溼的桃花洞,選一偏靜處坐下。
她把那些信抱在懷裡,足足兩個小時過去,才下了很大的決心來看。無可遏制地流淚,要把這桃花洞淹沒。這次,她發現眼淚是有氣味的,接近血的味道。離開桃花洞,眼睛痠痛到見不得光亮。
回校,韓綺梅把這些信一張一張地貼在她的藍色筆記本,在每張信紙的右下角,畫上一朵淡墨的梅花。
她試著去找君未,總是無法聯絡,好幾次去了他的家,一無所獲。一次似乎田父在家,一位老人遲緩地開門,看著韓綺梅,半天才說了一句“我沒有這個兒子”,然後把門關了。
韓綺梅與李強國之間已發展到無話可說。
李強國也不提離婚的事。
這年秋天,枯瘦的凌波河兩岸轟轟烈烈地開滿了龍爪花。龍爪花本就是長江流域常見之花,在凌波河卻是第一次見。李霄鴻在一條血色花徑中告訴韓綺梅,這花,在日本花語中叫“悲傷回憶”。那天李霄鴻和韓綺梅一起在學校辦公室輔導學生作文,韓綺梅又撞見了在宿舍門口遇見過的行跡詭秘的男子。這次李霄鴻也看見了。她望著那個倉慌離去的背影說,綺梅,那是我的丈夫。他清楚霄鴻的所有作息時間,在他估計的時間內霄鴻沒到家,他只要有空,就會查崗,可他自己卻在進行跨世紀婚外戀,跟別的女人完了事,被子由霄鴻來洗。
綺梅,等我的人生到了盡頭,我不想只剩悲傷回憶。人生與理想為什麼就不能早些相見呢?難道人生與理想就像這龍爪花,有葉不見花,有花不見葉,理想永遠是人生之外的一種幻覺?李霄鴻摘下一朵龍爪花,將花拋向天空。為人莫作女兒身,百年哀樂由他人,我實在不想再花時間來親身體驗這種男尊女卑的屁話。
韓綺梅與李霄鴻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龍爪花鮮紅的血色在暗夜中漸成烏黑。秋陽落下去了,寬廣深沉的感傷從凌波河兩岸升起來,有低沉的悲涼寂然無聲地流溢在輕盈的黑色花瓣上,一直延伸到黃金道邊高出路面丈餘的砂石堆叢。這一夜,韓綺梅才真切地感受到另一個女子內心的疲憊和絕望從面板的每一條紋理滲透出來,淹沒到她。她驚歎李霄鴻的堅持,堅持別人眼中的完美無缺,堅持做兒子眼中幸福而強有力的母親。我累了,累到骨子裡,累到可以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霄鴻的聲音落寞到可見葉枯花落。
韓綺梅艱難而遲疑地說,改變已有的生活是件麻煩的事。
不,我要將這個人從生活中抹去,我承擔這個顯而易見的錯誤已經十年,你來凌波中學前,學校裡的人都知道我的問題,他不允許我跟男教師說話,不許其他人談論我跟他的事情,不許我晚上家訪,不許我加班,他因高偉田用摩托車送過我跟高偉田打了一架。我為他養育兒子,為他伺候行動不便的老母,承擔所有的家務,還有工作,他除了埋怨我是代課教師,限制我的所有自由,在我的粥和茶水裡下藥,他還幹了些什麼?我要安寧,要繼下來的人生健康清醒。
韓綺梅只覺四肢乏力。安寧和清醒健康的生活不是想要就要得到的,像霄鴻這樣的女子,能有多少與現實抗衡的力量?她還能堅持多久?就是強大到浩氣幹雲,也經不起風霜雨雪無休無止的侵蝕。必須有另一雙手的溫暖,在現實裡支撐,在夢境裡撫慰。不求為她遮風避雨,只求在她累的時候,有一時一刻的攙扶。這個攙扶她的人又在哪裡呢?悲傷回憶,這回憶裡一定有個人曾與她有過惺惺相惜的。她想起曾在凌波河的冬夜碰見過李霄鴻,又一個找不著岸的人。想著君未,也感覺只是悲傷回憶的一部分了。
第二天,李霄鴻衝進韓綺梅的宿舍,大聲宣告,我要離婚!
範秋毓說,離婚不是那麼簡單,涉及到很多事情,你要想清楚,孩子歸屬,財產分割都是要理清楚的事。
坐在一邊擦拭眼睛的李強國,忽然抬起頭來,結結巴巴又急急忙忙地對李霄鴻說:“我……我看……你還是……不要急……急著離婚,如果是他對不起你,你……你就這樣離了……是不是太……太……太便宜他了,你找到他違犯婚姻法的證據,你可以獲得賠償……”
李霄鴻神情忽轉疲倦,話倒乾淨利落:“賠償?有意思嗎?一個女人在這場婚姻裡耗損的年齡和精力,又是幾個錢能賠償得了的?”
李強國面孔泛紅,有些激動:“損失要減到最小為好!”
說完這一句,他端出一種聖賢說道的絕對沒錯的表情,腦袋像患輕度痴呆症的人一樣,朝一側偏著,眼睛對好韓綺梅,露出那麼點斜睨的模糊的光芒來。這神情,又使韓綺梅難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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